是不是想哥哥了?
她才不说想,她只可怜兮兮地说:我一个人。
江向怀冲动的念头来得很突然,他订了最近的回国直飞机票,然后转动车,再坐大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南日县,他才想起,他都没告诉澄澄他要来看她的事情。
那时,天色漆黑,路灯零星,有好几盏灯都是坏的,他就站在离梅梅小卖部不远处的马路坎上等着。
南方冬日的夜晚也冷风呼啸,气温冰凉,仿佛能渗透进骨头的那种寒冷。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只有一个人的周织澄,一手挽着一个朋友,嘴里还咬着棒棒糖,一身毛绒绒的外套裹得严实,很可爱,头发也染黑了,跟半年前判若两人,现在是乖乖女了。
她旁边的姜黎有些害羞地问:澄澄,你哥哥会回来吗?
哪个哥?
你不就一个哥吗?周机长!周秉澄!
我有两个。周织澄考虑了下,决定了,一个也行吧,那我不要周秉澄,还有,他还不是机长,不要捧高他,请叫他周飞行员。
他没忍住,笑了出声。
周织澄听到了,她侧头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她的瞳眸就亮了起来,就算他在路灯暗处,就算他满身尘土,就算他状态很差,她也认出他来了。
他不想进周家,她也不勉强,从小卖部里顺走了一大堆食物,气得她阿嬷在后面骂她败家女。
两人就坐在一个烧烤摊前,她忙前忙后地给他在椅子上铺纸巾,给他擦碗筷,然后叽叽喳喳地问他怎么突然出现了,她说就像做梦一样,才想见他,一下就见到了。
她说了很多很多,然后捧着自己的脸,眼睛盯着他:你是不是很累很辛苦?你瘦了好多,黑眼圈很重,脸色也不好,美国是不是很苦?我听隔壁婶子说,她儿子十几年前偷渡坐船去美国刷盘子,洗厕所,都拿不到工资的。
他一本正经地笑:嗯,我每天上完课,还要去端盘子。
周织澄明显信了,她着急:那你不要打工了,你还差多少钱,我还有一些压岁钱,我可以找我哥哥借钱,阿公说周秉澄现在赚了很多钱。
他一愣,然后,看着她,笑了起来,安慰她:哥哥不需要钱。
她还是觉得他太瘦了,一个劲地给他夹菜,让他吃东西,到了最后,他送她回家,他就站在那盏坏掉的路灯下,看着她慢慢地走向小卖部。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回过头。
大声道:向怀哥,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他没明白。
我也要学法律,我也要跟你上一样的大学,我也要去北城,那天我看到你毕业的视频了,我喜欢那句誓词:我自愿献身政法事业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
她就站在了那盏没坏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后是一悬乌云逐渐散去后的月亮。
她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江向怀,以后我们都是律师,并肩作战还有,新年快乐,你也要快乐,要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平时不能看手机,但是我周末会上 QQ 回复你的,有时候晚上也会!
他愣了许久,没有说话,她也不需要他的回应,早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周家。
他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僵硬,原来还会有人因为他想去学法律,想跟他走上同样的道路,很纯粹地只想要他开心。
只可惜,后来阴暗的他并没有好好珍惜她,在自己负面情绪最强的时候,没控制住,伤害了她。
他怎么能说得出澄澄别再烦我了这一句话
周织澄没再理会班级群聊消息,一边整理证据材料,一边生闷气,想到也在南日县的江向怀,想到他今天又让她丢人了。
她后悔她最近对他太友善了,多年未见,她狼狈地离开北城,他现在功成名就,来了南日县,她还一点脾气都没有。
临睡前,周织澄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一串数字,说:澄澄,对不起。
江向怀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换过这个号码,她之前拉黑过,重逢后放出黑名单了,就算没备注,她也对这串号码倒背如流。
她没理会,关了手机,睡觉。
第二天,周织澄见到江向怀,跟见了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她一早上都在处理之前还没做完的案件,让叶白带着明迪三人组去跟何砚铭开庭,感受南日县的诉讼氛围。
中午的时候,他们回来了,叶白喊周织澄去吃午饭,就在律所楼下的小炒店。
周织澄的目光和江向怀对上,她面色淡淡:江律师。
赵延嘉一下就发觉了两人的不对劲,虽然喊江律师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就是奇奇怪怪的。
周织澄看了眼安排计划说:你们去吃吧,帮我带回一份炒饭,我表姐等会要过来,我就不去吃饭了。
几人到了小炒店,赵延嘉凑近江向怀,小声地问:你惹到周律师了啊?昨天吃饭不都好好的吗?
第20章 你贱不贱
周织澄倒也不是为了赌气才不去吃饭,对她来说,工作更重要。
她给林桃倒了一杯茶。
林桃抿了一下茶水,忽然茫然道:澄澄,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你没有变,变的是陈飞。周织澄看着她,轻声道,你还记得初中吗,那时候我们一起追星,攒了好久的钱,偷偷跑到市里去买唱片,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公交车上一起用 MP3 听歌,那时候,我们说,以后要嫁给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人,像歌里写的那样。
林桃想起久远的回忆,神情恍惚了下,她眼睛红肿,笑得勉强:是啊,小女孩嘛,当时我们还一起看了很多言情小说,还说要嫁给像小说里那么完美的男人呢,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哪有那么多完美男人。
不要求完美男人,至少不能是人渣吧。
林桃睫毛颤了颤:可是,如果离婚了,别人就会说闲话,没有人会要我了,还有,我这么多年没有怀孕,但是陈飞外面的女人却怀孕了
你们聚少离多,能怀孕就奇怪了,你现在不离婚,爱说闲话的人一样在说你和陈飞的闲话,生活是我们自己过的,遇到陈飞这样的人渣,结婚未必是好事,离婚也未必是坏事。
林桃苦笑:澄澄,我跟你不一样,你家里人疼爱你,你小学就有我高中都没有的 MP3 了,你读书多,有律师工作,但是我学历低,这么多年一直在家,没工作
周织澄轻声叹气:桃子,谁说你没有工作了,你照料陈家上下,在南日县保姆一个月都有 5000 元的工资,只是陈家既没给你钱,也没给你尊重,反倒让你成了小三,而且你现在不离开陈家也不行了,如果你跟陈飞继续以夫妻名义公开同居,他领证的老婆是能以重婚罪起诉你和陈飞的。
林桃睁大了眼睛,失声道:怎么会?我和他才是先结婚的,我们结婚了这么多年,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连彩礼钱都没怎么要
自大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你不要彩礼,他也不会感恩戴德的,甚至只会嫌弃你廉价,再洋洋得意自己有本事,陈飞跟你结婚稳赚不赔,他在外面潇洒,家里多了个免费的保姆照顾他父母。周织澄说的是实话,但实话总是难听的,他外面再找个女的结婚,还有人给他生孩子。
林桃听得脸色惨白如墙纸,怔怔地看着周织澄,像是重新认识了她,嗫嚅了两下唇:澄澄,你怎么会这么想,婚姻是两个爱的人
两个相爱的人当然会因爱走进婚姻,的确很美好,但我代理过很多离婚案,除非男方让渡了大部分权利,女方精明且懂法律,不然普遍来说,离婚时吃亏的就是女方,你不会是来找我离婚中最惨的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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