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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暗自点头,伸手一指:“你这厮叫什么名字?哪一族人?”
汉子一摇头:“我母亲是羌族人,但他们都说我是野种,所以我也不是羌人,至于名字,我没名字,因吃得多,浪费粮食,人都叫我涨粮。”
曹操听他不认自家是羌人,暗自点头,当即笑道:“看你是条好汉,吾便答应你又如何?好!到了兴庆府,你便是我身边护卫,随我提刀去杀敌,你敢不敢?”
那汉子大喜,连忙叫道:“俺敢!当初有人侮辱我母亲,我一把短刀,杀了他们七个!可惜,我母亲也遭他们害死了。”
曹操听见是个无牵挂的,愈发大喜,面上却做出同情神色,点头道:“世间不太平,便是人杀人!不过你既然敢杀人,便随我杀出一个太平罢。我不怕你吃得多,有的是粮食给你,‘涨粮’两字,再莫提起,我给你起个名字,就按原来的读音,叫做张良!你须记住,这个名字,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豪杰,如今给你用,却不可辱没了此名。”
“张良!”那汉子欢喜大呼:“主人放心,我绝不会辱没这个豪杰的名字!”
“主将!”曹操大笑:“哈哈哈,你个人的命,只归你个人,如今投靠我,我便是你的主将。”
张良连连点头:“主将!遵令!”
他兴奋地冲上前,来到龟石头下——眼见老曹收了他,看守的士兵亦未阻止。
“连起来!”张良努力做着捆绑的工作:“主将!把筏子都连起来,便能冲过那急流的河道。”
曹操眼前一亮:是啊!把船连起来,岂不是我拿手好戏?
原来黄河上游水急,暗礁又极多,若不下绝大气力修缮,舟船着实难行,因此老曹此次所用的渡河工具,都是皮筏。
此物以牛羊皮制成,一个个吹得鼓鼓的,七八个、十余个连在一起,上面覆以硬木或大竹,可载数人、十数人不等。
这种皮筏,浮力极佳,且扁平不易翻覆,便是撞上礁石,也难摧毁,乃是黄河上游最常见的渡河妙物。
老曹听了胡人张良的建议,猛想起前世连环船来,心道我若是把此物连起,浮力、平稳,都要倍增,难道这次还怕人来烧?
于是当即下令,船工们一起动手,十个、二十个皮筏一组,各自死死拴在了一处,轻轻放入河中,便似凭空多出块地面一般。
老曹亲自上去,来回走动,还蹦跳了几下,只觉得又轻又稳,哈哈大笑,当即令人取黄金十两,赏了张良,其他船夫见了,都不由羡慕。
张良一生,还是首次摸到金子,拿到手上,自家先惊讶了半天,随即眼都发红,低声告诉老曹:“主将,待会你所在的筏子,让我来操,莫说险滩,便是河往天上流,我亦稳稳替你掌住了筏。”
老曹大笑,高喝道:“众军上船!”
自己亦跳下高石,果然便坐了张良所在的皮筏。
扈三娘、时迁、焦挺三个,亦都牵马上了此筏。
却是多亏提前用了扎筏之计,把十余只最大最好的皮筏都扎在一处,又上了数十个精锐战兵,这才出发。
一时间,但见滔滔河上,无数皮筏扎成大筏,顺水而下。
不多时,那宽阔无比的河面,几乎都被皮筏占满,场面甚是壮观。
那些筏子在水上,并不用人费力划动,自然顺着水流飞快穿行,船夫们站定四周,一个个手持长篙,但见哪里有露出水面石头,轻轻一点,便把筏子撑开。
兵士们则都坐在筏子中央,有些胆小的或是怕水的,自然头也不敢抬,只顾低着头颤抖,而那等胆子大的,则不免东张西望,甚至冲着邻近筏子上同伴大呼小叫,乃至唱歌应答,那番热闹,便似郊游一般。
又有些扎得格外硕大筏子,专载马匹,都把缰绳系在一处,令那骑术精、知马性的骑手们看顾安抚。
这一场史无前例的黄河大漂流,到得日暮,已然飘出近百里。
曹操见天色不早,令人寻水流和缓处靠了岸,上岸点火休息,以免夜里看不清水情,平白遇险。
如此一连两三日,日出而流、日落而息,虽有些小波澜,或是急流处人马落水,却无大的损伤。
只是途中岸上有人看见,惊愕之余,飞马便跑,老曹料想多半是西夏人,见了河上这般浩荡宋军,晓得不好,回城报信,只是陆路蜿蜒崎岖,只消他不会飞,便万难赶在头前预警。
又行一两日,水路已然过半,时至正午时,眼见筏子的速度越发快了,张良满面严肃,看向老曹道:“主将,峡谷险滩将至,可千万坐稳了!”
曹操神情一肃,晓得此行最大的考验,便在目前。
这正是:老曹决胜险中求,船在波心难调头。世上何曾有易事?人难预料是奇谋。
第648章 狼烟席卷潼关西(十)
自兰州,往兴庆府,近千里河段,蜿蜒向北,一路冲山撞崖,周折往复,于礁石、绝壁之间,造出一个个险滩峡谷。
幸得这些船夫,一向惯搏浊浪,又得张良献计,把筏子都扎在一处,不惟难以翻覆,更等于集合了多个船夫的经验、力量,因此四五日来,损失甚是有限。
直到航行过半,黄河进得应理州境内,一度放缓的流速,开始不断加快。
一众船夫,无论是亲自闯荡过此处的,还是只曾耳闻凶险的,都纷纷紧张起来。
张良亦告老曹道:“主将,前面便是黑山峡,长六七十里,乃是黄河上游最长的峡谷,渡过之后,后续路程便再无忧了。”
旁边一个年老船夫,长叹道:“好教大将军得知,这峡谷内有许多险滩,龙王坑、老两口、七姊妹、三兄弟、黄石旋、一窝煮、阎王砭……一处处都是要命所在,不知多少筏客,葬身在此,冤魂亦不得超脱。”
又有一个船夫,苦着脸叹道:“还有拦门虎、五龙旋、阴阳别、高崖结……唉,也不知究竟损了多少条人命,才养出这等凶厉的恶名。”
老曹听他们说得严重,当即站起身来,这一站啊——
便显出个矮的好处来了!
要知这皮筏子晃晃荡荡漂浮在水上,随着波浪起伏,它若是长人,没有十年以上马步功夫,万万休想站稳。
然而老曹这一站,却是稳如磐石,直与坐着无二。
几个船夫筏客,看在眼中,不敢明言,都在心里喝彩:“噫!这个矮汉子,好扎实下盘,可惜做了征夫,不然岂不是天生的筏客?”
老曹遥望峡谷入口,但见脚下浊流,硬生生在山崖间劈凿出一条河道。
河流两侧崖壁,高逾百丈,都似刀劈一般,凌厉陡峭。
那河水被两边悬崖一束,由宽变窄,流速陡然激增。
若只是流的快,倒也罢了,偏偏它不是一条直路。
按张良所说,六七十里峡谷,那等近乎直接掉头的急弯,便拐了十余个。
至于其余河湾,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之迂回、之曲折,便似进了羊肠子一般。
底下激流托定了筏子,时东时西,令人晕头转向。又有暗礁藏于河面下,人眼难见,触之则翻,着实惊险无比。
扈三娘听得心惊肉跳,正要起身细看,却被老曹一把按住,喝道:“傻婆娘,你这两条鹭鸶般长腿,站起来便要歪倒,这般急流,跌下去便要沉底,谁能相救?岂不平白把老公便宜了别人!且乖乖坐着。”
三娘脸色一红,再不敢动,稳稳坐在筏子中间,伏低身子,伸手握住覆盖在一个个羊皮、牛皮筒子上的竹木。
其余众人,也都是如此姿势,一个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莫说是人,便是马匹,此刻似也察觉到了危机,一个个抖抖颤颤的,平日睡觉也是站着,此刻却都跪伏下来,为这天造地设的险恶之地慑服。
那年老船夫见众人都有惧色,趁机劝道:“大将军,此时若要靠岸,还来得及,待进了峡谷,便连岸亦没了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