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祯拿起它们,久久端详不语。
“你果然,没有死——夏侯虞。”
第14章 苍冥
麟舞阁分散在长安城各处,唯有麟舞阁令牌可畅通无阻,出入每一处麟舞阁据点。
雁回手拿总旗麟舞阁令牌,从麟舞阁湛河旁的据点大摇大摆走进去。
麟舞阁除了百户往上需以真面目示人,下面的人皆佩戴兽面,由十二生肖逐一排序,可辨认出该人职位,隶属哪一生肖部。
顾风浔给夏侯虞的令牌是龙部总旗,直属于周帝。
雁回佩戴青龙面具,畅通无阻往湛河据点中心走去。一路上小旗以及普通兵卒见他皆行掌礼。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从栾国供奉上来的宝石,且已被麟舞阁查验,无毒无机关。
他要将未下成的芸花,再下一次。
令牌嵌进机关,存放栾国供奉上来的各种奇珍异宝的门倏然打开,雁回方踏出一步,身后响起一人的声音:“何人?此时来此处有何贵干?”
雁回慢慢转身,手背在后面,握住匕首。
来人见雁回脸上的青龙面具,立刻恭敬道:“总旗大人,可是百户大人有吩咐?”
雁回镇定道:“是,百户大人命我来此再次核验供奉之物。”
“可是……”士卒犹疑道:“麟舞阁内部准则,麟舞阁核验过的供奉之物,不可再次查验。您……真的是总旗大人吗?”
说着,士卒缓慢掏出了刀。
雁回手心冒出冷汗,他同时握紧了自己的刀。
如果此时逃脱,必引得整个麟舞阁震动,到时少东家就危险了。
若杀了此人,尸首无法运出。
若伪装成抓捕刺客不成反被杀,刺客不死,此事若不查清背后之人,定无了结之日,少东家便永无安宁。
雁回想了想,心道:少东家,雁回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想着,雁回拔刀冲向士卒,就在这时,远处另一士卒跑来。
“百户有命!百户有命!前厅集合!”
雁回趁士卒失神,一个闪身藏进黑暗中。
士卒回过神,却发现雁回早已不见了踪影。
另一士卒赶来,压下气喘说道:“新上任的楚百户命所有人前厅集合。”
此士卒冷哼一声:“毛头小子,还想命令我们。”
“哎,别犯了以下犯上的罪名,楚百户除了召集所有人外,还让我们各自传话,所有栾国进贡上来的异宝,巡逻从五人减至三人,若遇可疑之人,先上报,看情况决定是否抓之。”
“他是要……?”
赶来的士卒压低声音道:“引鱼上钩,所以我说,他应该还是有点东西的。”
与雁回对峙的士卒思起方才发生的变故,点点头,想着麟舞阁密室四处铜墙铁壁,此时不见雁回踪影,必是逃脱出去了,便放心道:“还真是被这个楚祯算到了,走,去前厅。”
士卒以为雁回早已逃脱,殊不知,他自小就是被雍王训练,贴身保护夏侯虞左右。
他施展缩骨功,将自己隐藏在几块缺失的方砖内。
待士卒离开前往前厅,雁回钻出恢复原本身形,进入密室下好芸花,几个闪身,逃离了麟舞阁。
楚祯一个刚刚年过束发的毛头小子,被圣上一纸下令,任百户之职,说是因为元宵灯会筹办稳妥。
底下在位多年的试百户、总旗皆不服气。
元宵灯会该是礼部的事宜,他们本就对孙道知嗤之以鼻,如今与孙道知同样的人被空降在麟舞阁,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奈何此人是圣上亲自下旨任命之人,并着一队死士随时听从他的调遣。
其余人等再有不满,也不敢公然造次。
楚祯不在意手底下的人对他有如何看法,嘱咐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演一出看似紧实则松的戏码后,遣散了他们,看向手中的麟舞阁令牌。
从周帝召他入宫,再到领了百户之职,得知夏侯虞活着,却背叛了大周。
这些好似一瞬发生的事,任楚祯再如何沉着冷静,也无法从如此一团乱线中,找到始尾。
他沉了沉心中的闷气,决定去找虞净舟。
甫一推开夏侯虞小院的门,一股凉气冲楚祯扑来,楚祯下意识闭眼睛,过了半晌睁开,却只看见夏侯虞在院中的炉火上煮酒。
夏侯虞听见动静回头,对楚祯道:“飞飞?过来喝酒。”
楚祯应了一声,走至夏侯虞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夏侯虞本来想给他让出一个凳子,没想到楚祯动作比他快,他哭笑不得道:“地上凉,起来。”
楚祯力竭摇摇头,微笑仰视夏侯虞:“地上自在。”
“好,我陪你坐下。”夏侯虞踢开木凳,与楚祯一同席地而坐。
一口热酒下肚,楚祯的脑子才觉出几分清明来,方才脑内的闷胀感一消而散。
他感慨说:“果然来你这里,最开心自在。”
夏侯虞没抬头,继续为楚祯斟酒,忽问道:“百户之职,让你很困扰。”
楚祯饮酒的动作一顿,眸色暗淡下去,“任百户并不是让我最困扰的,我……”
楚祯有些犹豫。
夏侯虞:“飞飞但说无妨,净舟就是一个来长安经商的平凡人,与官府并无交集,你不用担心让我知道会给我带来危险。”
楚祯听罢,笑出了声:“也就只有净舟会认为我的担忧,是担忧你知道了机密之事,被我连累。”
夏侯虞也笑。算作默认,手上动作没停,换了一壶酒继续热着。
楚祯笑过,面上再也维持不住对外的沉静,“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有一个一直生活在漠北的朋友吗?”
夏侯虞点头:“记得。”
“我原本以为,他死在了栾国。可是今天才知道,他背叛了大周,回到了长安城。”
“圣上命你杀了他?”
“是。”楚祯道。
“你信吗?他叛国。”夏侯虞无波无澜地问。
楚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夏侯虞的眼睛,说:“我不信,就如若有人对我说,净舟叛国了,我也绝不相信一样。”
夏侯虞直视楚祯:“若他真的判了呢?”
楚祯:“若他真的……我会问清缘由,问清他的苦衷。”
“然后呢?”
“然后——杀了他。”
话音一落,楚祯又感受到刚才进夏侯虞小院时的那股寒意了,只不过这股寒意很快便戛然而止,消散而去。
夏侯虞听罢,神色如常问:“即便有苦衷,也要杀他吗?”
楚祯眼睫抖动,垂眸道:“即便有不得不如此行事的苦衷,但我始终相信,除了这条路,一定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当他决定背叛自己的国家时,他就没有退路了。”
夏侯虞为楚祯又递上一杯酒,“飞飞认为,身为臣子,忠的是国还是君?”
“是国。”楚祯脱口而出。
夏侯虞抬手,为楚祯扑落头顶的落雪,此番动作像是宠溺地拍了拍楚祯的头。
他道:“净舟认为,臣子,包括一个国家的皇帝,甚至小到每一个寻常百姓,忠的不是国也不是君,他们忠的应该是天下的太平盛世。无论是哪个国的百姓子民,都不该因各国争端而饥不果腹、居无定所。”
楚祯怔怔地看向说出这番话的夏侯虞,只觉得,方才喝下的酒,全部涌上了头顶,浑身汗毛战栗,一时说不出话。
他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是震撼虞净舟对天下认知的格局,还是恐惧虞净舟的野心是放眼于全天下的。
夏侯虞送楚祯回去时,未再说任何与楚祯任职有关的话,只是将他送至楚府门口,与楚谦寒暄几句,推辞掉楚谦留他吃饭的盛情邀请,对楚祯嘱咐了几句小心着凉,便回去了。
他一回到小院,便神色一戾,沉声道:“滚出来!”
雁回立刻从暗处翻出,跪到夏侯虞面前。
“参见少东家。”
“我是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对楚祯动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