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较想知道他前一个月为什么丧每天来上班,我都有种进了殡仪馆的错觉。旺仔说着打了个哆嗦,裹紧小毛毯。
哎这你们就不懂了,哨子摇摇手指,以过来人的姿态说,恋爱总是让人情难自禁,何况是他这种爱情菜鸟。我们得多担待才行。
豆芽冷不丁说:余笙都几个月没出现过了,我看,他俩是黄了吧?
白歆不敢苟同:黄了就不会吹口哨了吧?应该没黄。
林嘉誉打开电脑,浑然不知下属们正在大放厥词。
扔在桌面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是迟渊发来了视频请求。他划开屏幕,按下接通许可。
迟渊兴奋大喊:我把行程空出来了,我能去听你演唱会!
林嘉誉听了,无比冷漠地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你知道我行程多满吗?为了给你捧场,专门腾出来的!
他还是不怎么领情:那你可以不来。
迟渊心都凉了,决定恶心恶心这个白眼狼:呵呵我来没用,是吧?毕竟人家余小姐不来。
林嘉誉挑眉:她昨天说了,会来。
迟渊忽然又原谅了朋友的没良心,开始循循善诱:我说你可不能再拖了,你们俩得有实质进展!余笙那种女孩子,肯定少不了追求者。你慢一步,别人就捷足先登了!
林嘉誉绕动耳机线,一圈圈,缠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见他又装死,迟渊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等到那时你就后悔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迟渊愤愤地结束了视频,想了半天,气不过,又发消息骂他:
你个傻逼!你错过也是活该!
林嘉誉心生烦闷,把手机锁屏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或许,余笙身边有了别人。
就像那天他去城中村找她,从中介口中得知的那样
她上了一辆豪车。
林嘉誉也猜测过,车主的身份,可能是余笙的男朋友。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很多话,想要当面告诉她。
他慢慢解开耳机线,被阻断的血液再次流通,指尖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感。
指节上留下了几道细细的勒痕,像是无人许诺的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十二月二十一日。晚上七点整。
余笙坐立不安,频频瞟向包厢角落里的复古落地钟。
距离演唱会开场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可是,这场饭局还没有结束的兆头。
按理说,这时候观众都已经陆续进场了。
原本今天下午没有安排饭局,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余筝好不容易来北京一趟,一群人排着队想和他见面。
这帮人个顶个都是商界大牛,手里攥着几个亿的大单子。
作为余筝的秘书,又作为余景之的女儿,余笙找不到借口临阵逃脱。
她紧紧掐算时间,想着怎么也能赶上。然而事实残酷。
赶不上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准时进场。
她没有灰心。
就算不能准时赶到,演唱会持续两个小时,只要有票,这期间都能进场,她无论如何都要赶过去。
七点五十分,距离演唱会开演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做好登台准备之前,林嘉誉拿起手机,想给余笙发消息。
你到了吗?
他想了想,又把这条消息删掉了。
肯定到了。
林嘉誉心想。
不需要多问的。
他将手机交给助理,离开了休息室,准备上场。
八点整。
灯光渐晦,直至这一刻,夜幕才彻底笼罩了会场。
在几乎掀翻夜空的欢呼声后,数万观众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待第一个音符奏响。
林嘉誉坐在三角钢琴前,升降台把自己带到舞台中央。
他今天第一套演出服是酒红色丝绒西装,内搭的黑衬衫采用锦纶材质,在舞台打光下呈现出金属般的精致光泽。
台下,橘黄色荧光棒汇聚成星海,配合他的歌声摇晃。
聚光灯的光芒太过刺眼,他看不到台下那个位置,究竟是不是坐着那个人。
八点三十五分。
余笙被堵在了路上。
导航显示前方还有一公里拥堵,预计通行时间二十分钟。
她急得不行了:师傅不能换别的路吗?
司机师傅翻了个白眼:姑娘,我又不会飞,你催也没用。这个点儿就这样,走哪条路都一样堵。
余笙打开手机地图,看到两百米内有个地铁站。
她算了一下,坐地铁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当机立断下了车。
为了那场正式的饭局,她穿了礼服裙,脚踩七厘米高跟鞋。离开饭店时,她来不及回到酒店更衣,就穿着这一身赶往体育馆。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天气预报甚至说今天晚上有雪。
她光着两条腿,只披了一件聊胜于无的单薄外搭。地铁上的路人纷纷侧目,寻思这小姑娘难道不冷吗?
幸好余笙涂了口红,能够掩盖她早已冻到发青的嘴唇。
因为她一直在疾步行走,高跟鞋早就把脚跟磨破了皮,破溃和鞋子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如履针尖。
她咬了咬牙,还有三站了。
余笙暗暗祈祷着车子能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吧
九点整。
后台,林嘉誉在休息。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打扰他。
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今天的情绪差到极点。
而熊怀知道其中的缘由。
第一首歌唱完时,灯光暗下去,林嘉誉看向他预留给余笙的位置,座位上空空如也。
那是全场最好的位置,那位观众却没有来。
彼时,林嘉誉还抱有一线希望。
可能只是迟到了。
他又唱了第二首歌,第三首歌,第四首歌
不知唱了几首了,那个人还是没来。
他如坠深海,现场的欢呼声仿佛离他非常遥远,变得像是浓云后面闷沉的雷声。灯光亮如白昼,可他眼前模糊不清,视野里的光点都在一点点弃他而去。
为了不让观众失望,他拼尽全力维持自己的状态,照常完成了一首又一首歌。
可是等到休息的间隙,林嘉誉回到后台,这假面是一秒钟也挂不住了。
化妆师和服装师围着他忙碌,可他像是一具任由摆布的断线木偶,那股死气逼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王柒急火攻心:他这个状态等下怎么搞!这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熊怀非常能理解老板此时的失望:余小姐怎么会没来啊都答应好的。
赶紧给她打电话啊!问问怎么回事!为了能让林嘉誉好好演出,王柒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第一次希望余笙立马出现。
熊怀跺脚:我打了!关机!
王柒绝望地拍响脑门:那没戏。
林嘉誉换好造型,他双手撑住化妆台,借力站起。那身影看起来莫名地清癯,好像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耗光了他的气力。
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微微驼着的脊背重新直起,林嘉誉紧咬着唇,沉默注视镜中的自己,空洞的眼睛一点点恢复了神采。
熊怀提醒:誉哥差不多该上场了。
他点头,声音沉抑:好。
九点十分。
余笙的手机没电了,调不出验票二维码,她心急如焚。
幸而这时保安询问她有没有带身份证,这场演唱会也可以刷身份证入场。
她喜出望外,赶紧掏出身份证,总算进到了场内。
一门之隔,外边是萧瑟寒冷的夜晚,里面是橘光满布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