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群走远,赵鸣筝仰头问秦鹤洲:ldquo真如他说的这般?rdquo
秦鹤洲随口应道:ldquo若有朝一日,你能当上羽春楼主,那你便可杀我,报你全族之仇。rdquo此时秦鹤洲不过十六岁,方才一夜成名,满身锐气棱角,未把外物放入眼里,更不明白何为一语成谶。
ldquo那好,你且等着,终有一日。rdquo
秦鹤洲伸手,指尖碰上赵鸣筝的肩胛,赵鸣筝心中一凛,以为秦鹤洲欲斩草除根,怕得往后退了半步。秦鹤洲猛地攥紧赵鸣筝衣袍前襟,将其带入怀中,手掌顺其经络抚下,随后冷笑半声,将人放开。
ldquo一身凡骨,不堪大用。rdquo
羽春以武为尊,登上楼主之位人,皆是以一战百睥睨江湖之人。赵鸣筝一身凡骨,莫要肖想独步武林,甚至连初窥武道都极其困难。
如此之才,能在羽春自保都成难题,遑论登上那人人窥伺的楼主之位?
ldquo我愿意学。rdquo赵鸣筝说,ldquo你说了,要收我为弟子。既为弟子,理应传授武艺。rdquo
ldquo我又没说不教,急什么。rdquo正说着,俩人已走到羽春正楼之下。百尺高楼之上,便是如今的羽春楼主。秦鹤洲拔出腰间长剑,踏上楼梯,转身朝赵鸣筝说:ldquo你且在下面等着,若能活着再见,你想学什么都教你。rdquo
ldquo你要去做什么?rdquo赵鸣筝问。
秦鹤洲弯起唇角:ldquo上羽春,杀楼主。rdquo
ldquo他们不是说,灭了helliphellip你已是楼主。rdquo
ldquo当今楼主不死,我又何谈做这楼主?rdquo所谓ldquo灭崔云者,可为羽春主rdquo,并非是指灭了崔云便能做上羽春楼主之位,而是灭了崔云,才有挑战楼主成为新楼主的资格。
说罢,白衣飘飞,赵鸣筝眨眼间,秦鹤洲已登上层楼,剑指窗内。
赵鸣筝躲在楼下,听着楼内刀剑铮鸣之音,起初瑟瑟发抖,但眼见着楼外之人,来来往往,似无一人在意楼内厮杀,于是也坦然处之。
一炷香后,六门高手鱼贯而入,赵鸣筝踉跄缀在人后,心神不由紧绷,生怕听到秦鹤洲战败被杀的消息。
回过神来,赵鸣筝又想起秦鹤洲杀自己全族,此刻自己却担惊受怕,唯恐对方死在老楼主手下,当真可笑可悲。
片刻后,他听见楼内齐呼:ldquo恭迎新主。rdquo又忽的放松了心神。
第3章 情愫
ldquo师父,你受伤了。rdquo秦鹤洲执剑在前,剑锋上仍沾着尚未冷透的血痕,赵鸣筝跟其后,看到顺着对方小臂滴下的血迹,紧紧抓住秦鹤洲的手腕。
秦鹤洲这才回头,垂眸看了一眼小臂,似乎当真有血渗出。
ldquo小伤,无妨。rdquo秦鹤洲说。
赵鸣筝拦住秦鹤洲,蹙眉道:ldquo那欢喜派门人历来阴毒,师父既在剿灭其途中受伤,不可掉以轻心。rdquo
秦鹤洲摇头坚持,对此未有丝毫介意。江湖客,最不怕的便是受伤。
但赵鸣筝向来心细,说什么也不肯秦鹤洲继续赶路,将人半拖半扯进了周遭一处山洞。
欢喜派是近些年新冒头的门派,门人残虐狡诈,与周遭山匪勾结,肆意屠戮,已成当地一患。
秦鹤洲接朝廷密令剿灭欢喜派,但恐此事泄露,便亲身前往,身侧仅带了赵鸣筝一人。
赵鸣筝自初入羽春那日,秦鹤洲便以一句凡骨定了他的终身,便是往后十数年精心教导,这小徒弟却依旧仅习得一身在江湖堪堪自保的武艺,连羽春最平庸的杀手亦可随手打杀。
提及赵鸣筝,羽春门人总笑上几声,说此人能在羽春,实乃不可多思之奇迹,而后脸上似有艳羡之意:ldquo赵鸣筝此人,于羽春这等修罗地十载有余,但一眼看去,竟是胸无城府,单纯无邪,似不知世事险恶。rdquo
十九岁的赵鸣筝仿佛尸山血海的缝隙间长成的一株幼苗,望着这抹绿意,似乎连羽春恶鬼也品到了些许静好。
秦鹤洲每每离开楼中,总将其带在身边mdashmdash纵江湖波涛汹涌,自己总能护其一二,终归好过独自面对羽春的血雨腥风。
恍神片刻,赵鸣筝已替秦鹤洲解开护腕。赵鸣筝挽起衣袖,细细观瞧,终于在秦鹤洲小臂外侧找到一处似是咬伤的破口。
ldquo这是helliphelliprdquo赵鸣筝紧握秦鹤洲的手腕,将其拉入怀中,不觉间蹙紧眉心,ldquo蛇?rdquo
ldquo大约是方才打斗时,被那驭蛇的门徒所伤。那人同他的蛇皆已被我一剑斩下头颅,我也不算吃亏。rdquo秦鹤洲放下衣袖,袖口遮住半臂,起身便要离去,却不想被赵鸣筝死死按住在原地。秦鹤洲不欲伤了赵鸣筝,便未使力气挣脱,借力坐回了远处。
赵鸣筝问:ldquo若是毒蛇该怎么办?rdquo
ldquo不过一死。rdquo秦鹤洲淡然道。自己贪生,却不畏死。
这话听得赵鸣筝心火上涌,怒道:ldquo你若死了,我该如何?rdquo
秦鹤洲轻笑,忽然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从赵鸣筝前额没入发间,揉了一下,道:ldquo那你说该如何?rdquo
羽春有一藏书阁,揽尽天下奇书,赵鸣筝自知于武一道不堪大用,便时常往返其中,不知从何处找出前朝医仙所著奇书,研读考究多年,又多用羽春死囚试验,竟医术颇通。秦鹤洲将其屡屡带在身旁,亦有赵鸣筝得力之故。
赵鸣筝沉默未语,再度挽起秦鹤洲的衣袖,忽地低头,用唇齿将伤处的血吮吸而出,吐到一旁。
秦鹤洲蓦地呼吸一沉,心跳迅速许多,赵鸣筝抬起头时,亦是满额汗珠。
ldquo什么鬼东西。rdquo秦鹤洲气息渐重,似是有人在洞口点了场火,亦或是忽然置身三伏暑天,只觉浑身滚烫,大汗淋漓。
ldquo哈helliphellip师父,这恐怕不是毒蛇helliphelliprdquo赵鸣筝身形摇晃,似是在极力忍耐,但终于忍无可忍,埋进秦鹤洲怀中,将脸抵在对方脖颈间,断断续续地说道,ldquo师父可曾听闻过蛊蛇?rdquo
南疆秘术,以养蛊之法养蛇,蛇身虽死,却依旧如生,蛇毒也因种蛊的不同产生异变,可任人驱使,防无可防。
ldquo师父,那恐怕是一条helliphellip情蛊蛇。rdquo赵鸣筝浑身躁动难安,低头舔舐起秦鹤洲颈侧。
秦鹤洲闷哼一声,浑身颤栗,伸手解开赵鸣筝袍上盘扣,随后发狠似的,朝着赵鸣筝肩头狠狠咬下。
赵鸣筝吃痛,腰间抖动,试探着蹭着秦鹤洲。
秦鹤洲没有拒绝。他本不是会压抑本性之人,于他而言,多数时候情丨丨欲可以转化为杀戮。但他此刻并没有要了赵鸣筝性命的意思。
赵鸣筝因自己一念善意而活,跟在身边,久而久之,似乎成了那善意的化身,时刻提醒秦鹤洲,自己活在这世上,仍有一丝善念。
像是黑暗麻木里留下的一豆光亮。
衣袍落尽,山雨欲来,黑云压城,层林尽染。
一场秋雨一场寒。
ldquo我什么都许不了你。rdquo雨停后,秦鹤洲嗓音沙哑朝赵鸣筝说道。朝生暮死的羽春人,除了一己之身,什么牵绊都不配拥有,秦鹤洲身为楼主,踏入羽春楼的那刻,便从未奢求过去拥有。
赵鸣筝壮着胆子,垂头吻上秦鹤洲:ldquo能替师父分忧,我什么都不要。rdquo
第4章 抚朔关
欢喜派虽已覆灭,但秦鹤洲与赵鸣筝的关系,却因那条蛊蛇,再无法恢复成从前那般坦荡。
赵鸣筝对此似乎乐在其中,心甘情愿做了秦鹤洲毫无名分的床榻之客。
想要了就跑去楼主面前,撒娇服软,可怜兮兮讨要几回,秦鹤洲虽表面冷漠,但或许是心底的亏欠,对自己这个弟子始终多了几分纵容,赵鸣筝想要便会给。
但也仅此而已。
一如秦鹤洲所言,他什么都许不了赵鸣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