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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钧,”王择忽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以往常见的吊儿郎当,“你为什么想当机甲兵?”
乔钧一愣。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听到他说想要成为机甲兵的人,要么就是像秦琛和向阳一样表示出支持的,要么就是像秦星河一样觉得他是白日做梦的。
不熟悉的问题让乔钧挪出一部分思考能力,开始考虑起来。
车厢里又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乔钧才开口:“因为听说机甲兵的工资很高。”
贫民区的刘叔,在退役之后,每个月的工资都能比寻常家庭小半年的收入总和多,而且手下还有好几套房。在贫民区的房子只有两套而已,他们家一套,刘叔自己住一套,其他房产都在姜运家所在的高建区。
王择乐了:“就因为这个?”
乔钧点头:“嗯。”
此时正好开过海边,王择降下车窗,手臂支在窗框,看向外面的风景:“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了实现崇高的理想之类的话。”
乔钧语气淡淡的:“活不下去的时候,理想不是必需品。”
王择一顿,收回手,认真望着乔钧:“你原来……生活很难吧?”
乔钧:“算得上也算不上。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已经比我见过的一些人好多了。”
但是这样不足以让人活下去。王择在心里苦涩地默念一句,想象不出乔钧以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他只听说,乔钧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在一开始的一两年对乔钧还不错,后来就在丧妻的压力下开始有了酗酒的毛病,让这个家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过。
需要不到十岁的孩子去外面打黑工赚钱,才能买食物果腹的日子,是王择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海风带着咸腥吹进车厢,给王择此时的心情更添了一份苦闷。
忽然,乔钧开口:“这好像是之前我和秦星河来过的那片海。”
王择往外看去,偏斜的阳光粼粼洒在海面上,美不胜收。
他想起当时临走之前听到秦星河的那句抱怨,笑道:“你还真的把车开到沙滩上了?”
乔钧的声音有点紧,听上去略微尴尬:“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拐弯,车轮不知道怎么就歪到旁边了。”
那时候秦星河的架势,简直想把他手里的方向盘和脚下的油门刹车全扯下来,安到副驾前面。
乔钧甚至觉得,秦星河可能在后悔,为什么曾经买车的时候,买的不是驾校用的那种教练车,起码在这种时候,副驾脚下能有个刹车片,那样秦星河一定会狠狠地踩。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乔钧的表情柔和许多,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我当时以为——”
说到一半,乔钧忽然回过神,闭了嘴。
王择奇怪:“当时以为什么?”
当时以为,他和秦星河已经算得上朋友了。起码可以闲聊两句自己的近况,在家里碰见的时候,会因为之后都不在家,而随口说一句最近的安排。
乔钧摇摇头:“没什么。”
王择却像是懂了什么,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乔钧没有问的情报:“盒子他的狗脾气很臭,不讲礼貌,因为那个病,所以被秦上将和向书记宠坏了。要不是我和他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一起长大的,我一定躲他这种人远远的。”
王择:“这狗东西太别扭了,人家是傲娇,他是傲傲傲傲傲傲娇。平时像锯嘴葫芦似的屁都不放一个,憋久了就开始发疯狗叫。”
王择抓抓头发,像是说出这种话他自己都心虚:“但他其实,本性不坏的。”
没想到乔钧很快回应一句:“嗯,我知道。”
王择张张嘴,半天才低声说道:“所以,那什么,你要是愿意和盒子打好关系,多主动问几句,他可能就会愿意说了。”
乔钧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就在王择以为乔钧不会做出回应的时候,他听到了乔钧轻得几乎消散在海风里的一句:“不需要。”
听到乔钧的话,王择不知原因地松了口气。然后又隐约从乔钧的“不需要”这三个字背后,听到了另外三个字的读音。
乔钧好像是在说,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主动付出努力,和秦星河打好关系。
事实像是当头棒喝。秦星河会竭尽全力的救他、帮助他,但秦星河心里从来没有认可过他。秦星河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弱者,凭借被秦家从小养成的责任感和英雄主义,才向他伸出手。
这不是朋友。
失落归失落,乔钧当这是他自以为是、会错意的惩罚。
但他不需要为了跟曾经羞辱过他的人打好关系,而主动做出任何改变——尽管他在之前接受了秦星河的道歉,但这并不能抹去过去的事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