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颔首,淡声问道:贵人是怎么死的?凶手是什么人?
林千卫如实答道:臣审问了她胡贵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先将人押在了胡贵人的账中,等日后再审。
魏王喜怒不辨地嗯了一声,颇有威严地道:这般拖着也不成,孤与孤的两个儿子和一众魏国的国之栋梁都在猎场之中。林千卫,孤限你三日时间,将这凶手给寻出来,不然孤便砍了你的脑袋。
大帐中一片阒寂。
裴思渡轻嘶了一声,这事情不大好办,偌大的围猎场,每日都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魏王这样要求,若不是在为难林千卫就是他已经知道是谁杀的小贵人了。
底下的林千卫额上渐渐涌出冷汗,是了一声便疾步退下了。
待林千卫走远后,裴思渡抬眼淡淡地看着曹衡,想从他那张不辨深浅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东西出来,但是他失败了。纵使上辈子跟了他五年,也从未看清过此人。
前世这场围猎开始的时候,他刚入宫,根本就没资格跟上曹衡来西关。
但是围猎举行的两个月之后,曹衡主动女真开了战,理由用的是女真人不怀好意,试图渗透大周边防,被魏王逮了个正着。
那时裴思渡就猜测,是不是这场围猎之中出了什么事,或是这场围猎终于给了魏王一个北讨的理由?
他还没想明白,恍惚间有点走神,耳边忽而响起一声:回禀父王,儿臣曹如有本要奏。
裴思渡抬头去看曹如。
曹如已然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眼中一片乖戾。
曹衡也看着他,神色仍旧是静水流深的遂然:有什么事情要现在上奏?
见魏王看过去,曹如面上立刻涌出一派痛心疾首:回父王,儿臣要奏的便是今日猎场的凶案,麒麟府审问的小婢女找着而成,将事情全都招了。儿臣心有惶恐,不敢不报。
他好像说的战战兢兢,可眼神中的狂喜已经出卖了一切:实在是没想到,这刺杀之事竟然与大哥有关系!
曹衡将人传到了大帐中问讯。
胡贵人的侍女叫临澄,是她从边关带回来的,若是追根溯源她身上还有半数女真人的血统,但是她汉话说的很好。
此时见着了魏王也丝毫不乱,她先在堂下磕了两个头,然后愤恨地道:奴婢要指控大公子意图对我家小姐行不轨之事。我好几次都见着大公子在无人处与我家说话,还经常动手动脚,我家贵人不从,他便言语威胁,说要向大王进言,叫她在边疆的哥哥好看。
从前在邺城有层层宫墙相隔,大公子一直苦于没有接近我家小姐的机会,此次围猎正巧给了他机会,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就
她渐渐泣不成声,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沓书信,往堂一呈,道:这便是证据,这都是大公子给我家小姐的信,里面满是浮浪轻佻之言,污言秽语不堪入目,她死前将这些书信都交给了奴婢保管。就是为了揭穿大公子的禽兽面目。
一番话说下来,她已然眼眶通红,狠狠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还请大王给我家小姐做主!
堂前一片沉寂。
裴思渡垂眼看着她因为愤恨而扭曲的脸,目光又游离着看向堂下跪着的曹如和曹闵。
曹如眼中的兴奋藏不住,不像是早有预谋的样子。
曹闵却云淡风轻。
裴思渡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心中都渐涌出了一个疑惑,这个临澄不是曹如的人?
身侧曹衡忽而指尖点了点身前的食案,淡声道:望津似是有话要说?
臣粗鄙之见,不值一提。
说来叫孤听听。
裴思渡是了一声,便起身,绕到她身前,将那书信从地上拿了起来,道:大公子笔迹并不难模仿,这些信自然也可以提前写好。
并不能做为铁证,大魏以书法临帖见长的文人骚客太多了。
裴思渡伸手翻了翻,道:空口无凭,你还有证据么?
如此证据确凿,还不够吗!?临澄眼中乍然涌出深厚的怨毒,她一把攥住裴思渡的衣摆,大人未知苦处,便要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吗?
裴思渡被她拽得往前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了脚跟,才俯身温声道:这般廷尉府定不了罪,别说我不信,大王不信,就连大魏律法都不能定罪。姑娘,你若是要指控,确实是还缺了证据。
临澄泪如泉涌,她脊背觳觫着伏在裴思渡的脚边,声声凄厉的哭诉好似泣血:请大人明察,为我家小姐做主,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姑娘还请珍重。裴思渡神色无变,只是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放到了她不住颤抖的手中:不是我不愿为你家小姐做主,而是《周律》与《魏律》中请清清楚楚地写了风言不得为证,我救不了她。
临澄闻言,两手颤得愈发厉害,在众人面前哀嚎一声,狠狠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痛哭流涕,隔着柔软的氍毹,将额头磕破了,鲜血流了一地。
宴中一片死一般的岑寂,帐外骤然传来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在帐外叫了一声:大王,大王,麒麟府的校事方才在加狼山中寻到了一群女子,她们说是自澜沧关来的,要检举澜沧关的守将裴晏如。
裴思渡闻言心一颤,不动声色地拿瞥了一眼魏王。
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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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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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茶的时间悄然过去,临澄磕破了脑袋,已经在庭前昏了过去,魏王差人将她带到了军账中好生照看。
剩下的人继续留在他跟前查胡贵人遇害之事。
林千卫将那群女子扣了下来,一一排查问讯。
很快便将审讯的结果交到了魏王跟前,同时,还押了一名叫黄写意的女子前来回话。
裴思渡一身冷汗地跪在了曹闵的身边,战战兢兢地听着那女子操着一口厮哑的声音来回禀魏王。
贱妾乃是乌州人,富贾之家,自小精通琴棋,家父原在乌州与澜沧关的边境做茶叶买卖,后来经营途中遇见了山匪,父母遇难,贱妾便被山匪虏上山,做了压寨的夫人。
不过我运气甚好,山寨中的劫匪被官服所剿灭,乱军中我便被拍花子的掳走去,几经转手,到了澜沧关军营,成了裴将军帐下的军妓,平日里服饰将军起居,而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三年中,妾身时时刻刻都在追查当年山匪下落,想为父母报仇雪恨,可是不想近日竟然辗转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
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妾身寻到了一个老兵,得知,当年妾身的父母之所以死在了乌州与澜沧关边界竟然是因为镇守澜沧关的裴晏如裴将军与山匪勾结,暗中计划将我随行十余名女儿家虏上山去。
而在之后,裴晏如未与山上匪徒谈拢如何分赃,便亲自率大军杀上了山去,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拍花子的,所谓山匪不过都是裴晏如自导自演,在边境倒卖良家女子的遮羞布!
前面都无伤大雅,直到这一句出口,裴思渡才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头皮发麻。
戍守边疆的将士每年都有征调的官妓,这些官妓大多数是民间以此为生的女子,征调多久,朝中会回馈相应的抚恤金,等她们年华老去,还会有人将她们送回家乡,还有专门的吏胥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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