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要相互打哑谜了。
只要一方开口问,另一方就要如实地答。
所以江弈怀眸子有些暗,他道: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是不是在想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说话之间,江弈怀已经放开了环住他腰的手,道:昨夜我在茶馆中确实是看见了几个可疑的人,但是为了看着你没追去。出来后能进这家欢馆只是因为它离茶馆最近,你烧得滚烫,熬不住了,闹得厉害,所以我才进去要了一间房,想你能消停点,我好去追人,结果
这么一说,裴思渡耳边又涌起来一股热意。
结果他俩擦枪走火,在床上滚了个昏天黑地。
江弈怀也没撒谎,裴思渡虽然那时候迷迷糊糊的,脑子却还没断片,他们从茶馆出来的一路上,他活像是条没见过男人的巴蛇精,上了身压根就扯不下来。
不然应该今日就不用跑这一趟妓院了。江弈怀言语间比几年前更加沉静,那双荔枝般的眼眸中都是凉意:要是昨夜让我查出来是谁要对你动手,我今日就活剐了他。
裴思渡:
这也太凶残了。
裴思渡相信他真能干出来这事。
他赶紧抱着人,道:这里是洛阳,你好歹收敛点,真出了事,我也兜不住你。
而且我怎么会不信你?裴思渡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不信你我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往这里跑么?
话音刚落,街尾就传来一声惊呼:找到了安大人!杀江公子的人找到了!
人死了。
昨晚上就死了,今日从院里被拖出来,都凉透了。
那老鸨看见尸体吓得混身颤抖,抱住安长明的腿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叫道:大人明鉴呐!咱们这馆子只做些皮肉生意,再不济也就是拉皮条从江南塞北弄些漂亮的丫头小子来伺候爷们,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怎么这就入了狱了?我可经不住
你也别担心。大理寺也不会要你的性命。安长明是京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伸手将老鸨扯紧了的手掰开,道:大周律法中有规定,私自倒卖人口拉皮条是要收押官府待审的,你好自为之,进了大理寺把能招的都招了,人不会受多大罪。
他说着抬起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欢馆,道:不过这馆子铁定是没了。
老鸨闻言,浑身发软地歪倒在了他身边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馆子没了我可怎么活啊,馆子
裴思渡不管耳边的喧阗,他抱着手,面无表情地在楼里绕了一圈,又面无表情地绕了出来。
人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这死得也太蹊跷。
大理寺的人很快便结了案,杀人的人找着了。皇后娘娘也该好好睡一觉了,至于拉皮条卖人的事情,裴思渡查不查?
那肯定是要查的。
但是他不出这个头,不摁在明面上查。
拉皮条的事情查到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京城大半花柳之地都与之有干系,皇帝震怒,派底下的人一个个挨着筛查,照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应该是能把背后的人都查个清楚,但是很诡异的是,大理寺的人顺藤摸瓜,摸到最后摸了个空。
只有藤没有瓜。
一切与拉皮条相关的东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夜就从洛阳连根拔起,坑里的泥巴还新鲜湿润。
裴思渡这一日不当差,在家中玩花逗鸟,突然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兰奴引着人进来的时候,裴思渡没个正形地歪在了小榻上,有气无力地道:今日我不当值啊傅大人,知道你在查洛阳那群混帐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
兰奴给傅沅舟看了座,她端起下人奉上的茶,道:这几日我看你日日告病,鲜少上朝,怕是消息闭塞,听不见京中传闻。
裴思渡似是来了兴趣,他扬眉道:这京中到底是有什么趣事,能把你催的上门来,特地告知与我。
傅沅舟在今城两年,早习惯了他的皮笑肉不笑,端茶的手纹丝不动:全京城都在传,魏王有个好儿子,孤身入龙潭虎穴,敢与刺客斗狠,乃是文武双全的奇才。
裴思渡被她这歪屁股的话说的牙疼。
他道:此话你该对着魏王说。
傅沅舟寸步不让:魏王当谢谢你。
傅大人。
院中沉寂。
裴思渡轻轻啧了一声,道:心照不宣就行了,没必要登门同我说此事吧?
我是来提醒你小心点的。傅沅舟轻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请柬,道:皇后又不是傻子,旁人传是曹绣就罢了,难道她还看不出来?
裴思渡不置可否。
八日后,皇后的长女平安公主要择婿,她指了名要你到场。
傅沅舟将请柬塞到他手里,道:你多日不上朝,她这请柬就托我送来了。裴大人,给个面子,去吧?
裴思渡眉梢挑了挑,将折子在手中展开扫了两眼,道:真是有劳傅大人了,这么不辞辛劳地给我送拜帖。
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在你。傅沅舟淡淡瞥了他一眼,将茶盏中的茶水喝干净了,道:府中还有要务,我不宜久留,就先走了,裴大人好生养病吧。
裴思渡冲她笑笑,冲兰奴一挥手,道:送送傅大人。
看着她走远,裴思渡的眼神渐渐深沉了下来。
傅沅舟而今在洛阳中官任刑部尚书,管朝中大小案件审理,今天她来访显然是想从自己嘴里撬出来点有用的东西。可是她自己手下的信息就是全大周最妥善的,这人贩子的事情查到今日没个结果,很显然是底下的人压了折子,事情没敢往上报。
她到底遮掩了什么?裴思渡没主动去找她掀盖头已经是不给她添堵了,怎么还有人上门来找晦气的?
除非她跟自己一样,有些关键的事情没弄清楚,所以才来试探他。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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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沅舟在裴思渡之后入洛阳。
裴思渡是为了从波诡云谲的邺城中逃出来,再寻另一条路复仇,傅沅舟则是为了站在更高的地方调查她兄长的死因。他们两个从某种层面上是相似的,欲望不同,但是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调查北疆之乱的幕后黑手。
所以他们在京中很快地达成了联盟,即使这个联盟及岌岌可危。
傅沅舟可以很明确地说幕后黑手不是魏王。
她不能说原因,但是很显然,她有她自己的判断标准。而裴思渡跟傅沅舟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魏王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裴南意死前的话几乎将裴思渡点醒了,他恍然大悟。
他被前世的记忆所左右了,心思一直绕着魏王打转。
这不是件好事。
从邺城刚出来的那段时间裴思渡几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怪圈,他一度不知道自己往哪里去。直到他在京中摸到了一条线索。
当年有人是从北疆进的人货,而北疆的人货最大的来源地就是仓河。江子棋那些拿到手的奴籍就是挪给仓河□□用的。但是他还没顺着江子棋查下去人就死了。
这简直跟北疆的事如出一辙。
裴思渡合着眼在小榻上躺了一阵,脑中灵光一闪,他开口唤了一声兰奴,一骨碌爬了起来,道:替我修书一封送到江弈怀那里去。
傅沅舟回到官谢,坐下来伸翻着手边的文书。
朝云大街上死了人,这里面拔出萝卜带的泥也太多了。满桌的文书理不出一个头绪。她在暗中查到的消息
这张网好大。
从北疆一路延续到京城,触角甚至蔓延到达官贵人的家中,更有甚者,甚至蔓延到了东宫之中。
傅沅舟伏案看了一阵卷宗,觉得眼睛酸痛,她直起身来,想将案头的灯再挑亮些。
耳畔忽而传来一声闷响,窗被轰隆一声撞开了,风滚进屋内,将她手边那盏灯唰得一声吹灭了。
傅沅舟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缓慢回头,只见一个挺拔的影子站在了自己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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