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说点儿别的,他想。
于是他问:冷不冷?
这个天气在室外,不可能不冷,但陆承则自己一直都僵硬着,好像都已经感觉不出冷热,牵上林昭穆的手时,依然感受不出什么,因为手是麻的。
林昭穆听到他问,就好像才反应过来很冷似的,打了个寒颤。
陆承则问:先回我那儿行吗?
林昭穆回头看了眼来路。
雪一直在下,越积越厚。
车子停在大门外,从这儿到大门,是一条长长的道,漫天都是白茫茫的冷。
在她犹豫的时候,陆承则牵着她往前走。
他说:去我那儿暖暖吧,别冻感冒了,你再感冒,谁照顾然然?
她不自觉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走出十几步远后,她又回头看了眼。
依然是白茫茫一片的来路。
等进了屋,寒气终于被驱散。
陆承则脱下外套,他后背那一块几乎都是湿,已经结成了碎冰。
林昭穆扫了一眼。
当时他们站在雪里说话时,面对面站着,隔了半米远,而林昭穆的伞不大,陆承则撑着伞时,都放在她头顶,几乎没给自己遮挡。
她都没发现。
林昭穆垂了垂眼,给自己换上棉拖鞋,再起身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到了有暖气的屋里,她才发现刚才在室外究竟有多冷。
没事吧?陆承则说,可别真感冒。
可惜林昭穆真的不经冻,很快,她又有了鼻塞的症状。
陆承则不放心,去药箱里翻了翻,他的药是治咽痛和咳嗽的,似乎症状不大对,便道:我下去买点药。
别了,林昭穆忙道,你自己都感冒着,再下去一回哪行?我没事。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昭穆道:那就app上买吧,可以送药上门,你别出去。
这大雪天,送到都不知道要多久。小区大门口就有药店,还有姜片卖,我快去快回,十分钟就能回来。
林昭穆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又下楼。
大门阖上,这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
来这儿之前,她明明已经想得清清楚楚,跟他说清楚,说完就走。
结果现在,她已经身处他家。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面的雪还在下。
似乎小了些,但好像也没看到要停下的趋势,也许还要再下一整晚。
林昭穆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去。
底下都是一片皑皑白雪。
过了会儿后,一个黑色的人影闯入这片白茫中。
这个小区路灯明亮,此刻底下也只他一人,林昭穆能看得很清楚。
她发现他没有带伞,她也忘了提醒。
他就这么冒着雪,小跑着,越来越远。
好在这雪比刚才要小些。
陆承则说他很快,他确实很快,林昭穆并没有在落地窗前等太久,也就是过了七八分钟而已,那个黑色的人影又进入了她的视野里。
他还是小跑着,因为这儿所在的楼层高,林昭穆看不清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所以看起来,就像跟小跑出去时一样。
跑出去,又跑回来。
人影越来越近,快要到楼底下,快要看不见。
林昭穆又向前进了一步,手掌撑着玻璃窗,额头都贴到了上边,踮着脚,往下看,一直到人影进入视线盲区,彻底看不见。
林昭穆收回目光。
手掌就撑在她的脸边,那颗戒指近在咫尺。
钻石没那么闪耀,戒圈没换,重新熔在了一起,上边那一道道刮痕还在。
是时间的刮痕,是过去的刮痕。
她再闭上眼,浮现出的是那个小跑在飞雪里的身影。
几分钟后,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林昭穆睁开眼。
她看见陆承则拎着一小袋子进门,头顶、肩上都是湿漉漉的。
你怎么不带把伞?她说。
陆承则一顿,抱歉,忘记了。
又道歉了。
林昭穆抿抿嘴,我也忘了提醒你,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那你又有什么好抱歉的?
陆承则抬眸看她一眼,先来吃药吧,还有姜片,泡着喝。
林昭穆还没动,陆承则已经给她拿出了药,要吃几颗都已经拿好,又倒好温水,接着再拿来一杯子,拆开一包姜片,用热水泡上。
她依然站在落地窗那儿,只看着他,没动。
在陆承则拿着杯子与药向她走来时,她轻声道:对不起。
他步子一顿,片刻后,继续抬步,走到她面前,将药递给她,又端给她水,让她吞下。
林昭穆吃下了药,陆承则又顺手把杯子拿了回去。
一系列动作,熟练又似寻常,把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在他转身要去放下杯子时,林昭穆轻轻拉住了他,抓着他的毛衣衣袖。
他回过头来。
我以后、尽量她说到一半,顿住。
他眼睑抬了抬。
沉寂着,又害怕着什么的眸光,突然间变得焕彩起来。
尽量什么呢?
尽量对你多上点儿心?尽量专注一些?尽量多爱你一些?
都不重要。
他得了一个以后。
陆承则手里还拿着杯子,里面的温水没有喝完,剩下半杯,伴随着他的动作,水面晃动起来,溅起了少许,洒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抱住了她,紧紧地。
面前是落地窗,落地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初雪。
好,他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好。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 一点点攒起的失望(1)
那是一场很浓的秋。
车流在立交桥上穿梭。
黑色的宾利从桥上下来, 驶进一条年代较久的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是梧桐,高耸又粗壮, 看起来已经有几十个年头。
树上叶子枯黄, 掉落一半, 还有一半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干,应该坚持不了几场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