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侄女眼神不太好。
建昭帝心情几度起落,现下认回了自己的亲儿子,才从萧淑妃逝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他看着萧珩长宁二人亲昵的样子,也想上前。
萧珩本就锋利的眉眼陡然凌厉,警惕地盯着建昭帝,仿佛他再上前一步就会扑咬上去。
建昭帝脚步一顿。
太子拓跋硕出来打圆场,又以长门殿阴冷不宜久住为由,让萧珩到东宫暂住。
建昭帝见萧珩只让小长宁接近,本想应允,可萧珩一口回绝了。
他要为阿娘守灵。
拓跋硕遂不再坚持,抱起女儿先行离开。
路上,拓跋硕戳了戳长宁的脸颊,你还真是大家的福星,每次都能及时替人解围。
以太子的身份,几乎是不会主动踏足冷宫界地,今日全然是因为长宁不管不顾地跑出去,沈氏等人一阻拦,她就哭闹不止,无奈之下只好由拓跋硕出面。
他当时刚抱起孩子不紧不慢地出门,长宁就一骨碌挣脱出来,率先朝长门殿跑去。
思及此,拓跋硕忽然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冷宫在哪里呢?
长宁眨眨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罢了罢了。拓跋硕掂了掂怀里的长宁,笑道:谁叫你是小仙童呢。
小长宁搂着太子爹爹的脖子,嘻嘻笑。
东宫此举,彻底得罪了李皇后。
建昭帝当场发落皇后身边端水的宫人,看在皇后面子上,赏了林女史二十板子,又派人彻查萧淑妃死因。
得知萧淑妃在冷宫过的日子连末等宫婢都不如,时日愈久,积郁成疾,这才猝然病逝。
而这些罪过,全在皇后。
李皇后被罚俸两年,禁足三月。
虽然惩罚不重,但对于一直春风得意的李皇后而言,已经是叫人颜面尽失。
回到椒房殿,李皇后沉默着在书案前练字。
每一页纸,都写着萧瑞安三个字,力透纸背。
李皇后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将案上的纸张全部撕碎。
萧瑞安这个狐狸精,死便死了,还要连累她!
李皇后死死抠住案角,指节泛白,口中恨恨道:萧瑞安就这么便宜地让你死了,当真是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在旁研墨的林女使扶着后腰,沉声道:折磨不了萧淑妃,还有一个小野种。
若不是有皇后授意,这二十板子下来,她怕是要没命。
李皇后凤眸闪过一道精光,红唇扬起,说的不错,萧淑妃还留了个野种。
既然这小野种不随他母亲一同去了,那将来只要他在后宫一日,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萧淑妃若是在天有灵,瞧见自己儿子受尽折磨,只怕也有剜心之痛吧。
胸中的郁闷顿时消散。
李皇后面色好看了些,问道:小李子呢?之前本宫一直让他好好照看九皇子,这次怎么出了纰漏?
今日若不是冒出来个萧珩护着,她势必要将萧瑞安挫骨扬灰!
林女史眸光闪烁,小李子他他已经被杖毙了。
什么?
李皇后胸口一阵起伏,满口银牙几乎咬碎,又是太子的手笔?
林女史解释道:此前小李子随太子妃一并入东宫,后来那个沈侧妃和太子妃换了寝殿,小李子又只是温玉轩的粗使,并没有被带走。
沈侧妃?李皇后略一回忆,神情了然,她和太子一条心,倒是本宫小瞧了她。
东宫向来谨慎,她也只有在李姿嫁入东宫时趁机安插自己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拔除了。
李皇后重新铺开一沓纸,提笔蘸墨,开始临摹字帖静下心,半晌后才幽幽说道:本宫可有些时日没见过太子妃了吧?
林女使点头。
李皇后轻笑:既然东宫这么爱多管闲事,阿林,召太子妃过来坐坐。
明丽的黄昏,光影迅速变换,最后一丝绮光散去。
沈氏依照往日的习惯,亲自下厨,在温玉轩前厅候着,等太子过来一起用膳。
小长宁望着满桌佳肴,咂咂嘴。
寻常傍晚时分拓跋硕就会离开书房,可这会儿天都黑了。
灵霜,派人去承华殿瞧瞧。
沈氏吩咐完,灵霜就一阵小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就见灵霜神情尴尬地回来。
沈氏忙问;怎么了,殿下可是还在读书?
灵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妈妈情急,将小长宁放下,奴婢再去瞧瞧。
不要去!灵霜张开手臂拦住。
沈氏与沈妈妈对视一眼。
沈氏柔声问道:可出了什么事?
灵霜小脸憋得通红,在沈妈妈的一再催促下,豁出去道:殿下如今和太子妃在一处。
沈氏愣了愣,挤出一丝笑,太子妃毕竟是李家人,殿下也不好冷落。
然后又用食盒装了点心说道:晚些殿下还会回书房温书,把这碟芝麻桂花凉糕带去,给殿下当宵夜。
灵霜别过身子,闷闷道:还是沈妈妈去吧。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沈氏放下食盒,究竟出了何事?
殿下现在,现在灵霜涨红了脸,正与太子妃在床上呢。
砰。
食盒骤然落地,糕点撒了一地。
灵霜索性一次说个干净,今日傍晚,太子妃也带了吃食去承华殿,然后就没再出来了,方才奴婢去请殿下,宫人都说殿下和太子妃已经歇下了,叫其他人莫打搅了殿下与太子妃。
沈氏勉强稳住身子,扶着桌沿离开。
娘娘!沈妈妈抱起长宁追出去。
沈氏走得仓促,忘了提宫灯,夜里四周漆黑,一个不慎就被门槛绊住。
灵霜飞快上前将沈氏搀扶起,娘娘,您不要伤心,可要保重身子才是,不然郡主也会担心的。
沈氏踉跄着站起,笑了笑,无碍,我不伤心。
话虽如此,杏眼却有泪花云集。
她早该知道的,拓跋硕是太子,怎么会真的只守着她一生一世呢。
沈氏从灵霜手中接过明晃晃的宫灯,夜深了,我也累了,今夜麻烦你们照看好郡主。
长宁望着沈氏一人行走在小径上的背影,小脸凝重。
她转过身趴在沈妈妈肩头,啪嗒啪嗒掉眼泪,嘴里嘟哝:阿爹,阿爹
太子爹爹是要宠幸李姿了吗?
沈妈妈心疼地将长宁抱紧,小主子也是想殿下了?
灵霜眼睛一转,要不,咱们带着郡主去求见殿下?
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沈妈妈摇头,不行,娘娘没发话,咱们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灵霜急得团团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嘛!咱们娘娘性子温厚,哪里是会主动争宠的?
要是娘娘不把握机会,万一万一殿下真的对太子妃动情,娘娘和郡主往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小长宁觉得灵霜说的话有理。
沈氏看似柔弱顺和,实则倔强骄傲,要她主动去争宠她肯定做不来。
但长宁就不一样了。
反正她现在只是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屁孩,哭一哭又不丢脸。
如此一权衡,长宁就开始嗷嗷哭:阿爹,阿爹呜呜呜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找殿下。沈妈妈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哄道:不哭不哭哦,一会儿殿下就来了
灵霜闻言,当即拔腿就跑,去承华殿请太子。
承华殿内,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李姿正对着妆奁梳头,满面红光,媚眼如丝。
许嬷嬷一阵小碎步走进来,禀道:太子妃,外头又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