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尝遍人情冷漠,依旧如大地般宽厚仁慈的王。
是历经腥风血雨,生平未曾一败的守护神。
嗖
凌厉的破风声呼啸而过,在一片动靶间迅速命中红心。
有人惊讶大喊:十环!
紧接着又是嗖嗖几声,漫天飞扬的尘土里,他身姿矫健,动作连贯,余下几箭连发,一气呵成。
好!
裴博士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身旁,几个考校完的郎君们神色黯然,还没轮到的也开始情绪紧张。
拓跋昭叹了口气,皇叔还是皇叔。
他们这些人都是刚开始练习骑射不久的,想要命中动靶,都得等到马匹停下后,稳住身形再弯弓搭箭,以力求准确度。
像萧珩这般,策马奔跑间就数箭命中靶心的,还没有第二个。
长宁更是激动得险些跳起来,在马场边缘不停振臂高呼。
萧珩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调转马头回去,眼角却瞥见一抹匕首寒光。
匕首刺入马臀,烈马扬蹄嘶鸣,骤然撞破护栏闯了进来。
众人听到动静齐齐回头。
就见一匹枣红烈马疯了般径直朝长宁的方向奔去。
长宁身下的毛驴受了惊吓,焦躁得暴动起来,忽然就将那个红色的小身影甩了出去。
长宁脑子一嗡。
阿宁!
郡主!
几声惊叫此起彼伏。
长宁下意识地护住头部,身子蜷缩成一团滚落在地。
落地的瞬间,震得长宁浑身钝痛,细嫩的脸颊也被砂砾划出两道血痕。
长宁抱着身子疼得大汗淋漓,还没缓过劲来,就发现她已经到了马蹄之下,仅有几步之遥。
八皇子拓跋沣在疯马袭来时,也被摔下马,此刻想伸手去拽长宁,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蹄踩下。
电光火石间,利箭划破长空。
箭矢没入马腹数寸,足见力道之大,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鸣,马身一歪,倒向一边,堪堪擦过长宁的身体。
萧珩丢下弓箭飞奔过去。
他将那小小的身子抱起,朝马场外一路疾驰,口中大喊:太医!传太医!
众郎君娘子纷纷上前,想一探究竟,被裴博士驱散,都别挡路,快通知宫里!
人群中,拓跋柔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脚下暗暗后退,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道锐利的眸光射来。
萧珩额上青筋跳起,目眦欲裂。
作者有话要说:
骑射部分参考百度资料和作者瞎编
第22章 怪梦
他瞟来的目光冰冷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似乎要将她的身体片片肢解,拓跋柔只觉有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令她呼吸艰难。
她呆呆望着萧珩,脚下发软。
原本齐整熨帖的额发散落几缕,无风自动,狰狞可怖的青痕若隐若现,那双黑寂的眸充满了警告和一丝杀意。
萧珩转过头,不再理会拓跋柔,抱着长宁离开,朝暖阁奔去。
颠簸间,长宁咳嗽两声,微微睁眸,皇、皇叔
萧珩微微垂下眸光,脚下一刻不停,口中喃喃安慰:太医很快就到了。
大抵是方才那一摔叫长宁有些神志不清,她浑身剧痛,平日轻灵的瞳眸蒙上一层迷雾。
眼前稍显青涩的少年下颌紧绷,渐渐与前世那张冷峻刚毅的面庞重合。
那时萧珩也是这般抱着她寻太医,同她说太医很快就到了。
两片苍白的唇翕动:对不起,皇叔,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极弱。
耳边是猎猎风声,萧珩听不清,只当她是害怕,到了暖阁,长宁还死死攥住他的手掌。
长宁喉头哽咽,皇叔,对不起,对不起
她亏欠萧珩,实在太多。
午夜梦回之际,忆起萧珩曾数次护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剑锋指向他,长宁便会在哭泣中醒来。
明明他可以做一个潇洒自在,受万人敬仰爱戴的王。
偏偏与一个毫不相干的失宠皇后扯上关系,殃及性命。
*
苍穹幕落,乌云逐渐笼罩皇城,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划过长空,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沈长宁一身惨白雪衣,墨发披散,独自执剑伫立在雨幕中。
小皇子今日下葬,沈长宁亲自操办葬礼,随后在陵园呆坐了一日,终究是咽不下那口气,强烈的恨意与不甘支撑着她来到王府。
她一直以为,萧珩那日为她保住孩子和后位,就算不是后党,也不该与李贵妃一路,她才会对他心怀敬重,屡次示好。
即便萧珩一再拒绝,她对他也不曾有过一丝怀疑。
正是因为她的信任与不设防,让她失去了这个孩子。
为何,他要联合李贵妃,调走太医,害她小产?
王府亲卫不敢对皇后动武,只是形成方阵将人拦在门外。
厚重的雨丝拍在脸上,刺得脸颊生疼,沈长宁浑身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声:萧珩,你出来!
萧珩听闻皇后驾临,拖着病躯赶忙下榻,抱起绸伞匆匆出门。
远远瞧见沈长宁衣着单薄立在雨中,萧珩呼吸一窒。
娘娘
他刚将绸伞撑开为她挡雨,冰冷的剑锋转瞬就到了脖颈上。
萧珩错愕了一瞬,抬眸,对上一双淬着刻骨恨意的桃花眼。
那日沈长宁大闹王府,萧珩挨了她几剑,伤痕累累,却始终咬着牙,没有为自己辩驳。
直到皇帝回京,沈长宁方知,皇帝出行,发现江南爆发时疫,亟需太医。
那日调走太医是皇帝之命,而宫中的调动之权,在李贵妃手里,萧珩知道皇后待产在即,只带走了半数太医。
可皇后生产那日,李贵妃头疼,余下的半数太医全在椒风舍。
唯一在意过皇后的人,那一刻远在江南。
*
这次太医来的及时,长宁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就是崴了脚,将养一两月便能痊愈,倒也不算严重。
就是受了惊吓,现下发着烧,有些糊涂,一直拉着萧珩不肯撒手,口中不停说胡话。
太子和沈氏与太医是前后脚到的,掀开竹帘,见到坐在脚榻上的萧珩,夫妻两面面相觑。
九弟。拓跋硕率先开口打破暖阁中的寂静,阿宁怎么样了?
萧珩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看向拓跋硕和沈氏,只吐出几个音节:崴了脚,在发烧。
沈氏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
她都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和太学犯冲。
萧珩知晓眼前之人是长宁的父母,便将长宁露在外面的手放回锦被里,起身去看药煎好了没。
刚到门口,床榻上的小人就喊了一声:皇叔!皇叔不要丢下我!
正给长宁擦汗的沈氏惊了一跳,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阿宁乖,大家都不会丢下你的
皇叔,皇叔长宁小脸皱成一团,眼角淌着泪水,小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皇叔你不要死,不要死,对不起
睡梦中,长宁不可遏制地痛哭起来。
拓跋硕和沈氏手忙脚乱地哄,却怎么也哄不好。
萧珩快步折返,坐到榻边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我在,我没死。
虽然他也不知道长宁梦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天然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加上手中骤然有了温度,长宁这才安静了些,却依旧紧紧攥着他,生怕这一丝温暖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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