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了然,不由挪开视线,站起身嘀咕道:这孩子,就会磨人领着一众宫婢出去了。
果然,沈氏一出去,长宁就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两只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头发也乱了。
萧珩坐在塌边,揉揉她的发丝,声音低低地问:怎么了?
长宁瘪着嘴,阿宁的脚好了。
嗯。萧珩的声音还是轻轻的。
长宁继续委屈道:阿宁骗了皇叔。
萧珩点头:我知道。
长宁眼泪哗的掉下来,我还,还差一点又打架了
滚烫的泪珠落在锦被上,漾出一圈层层叠叠的水纹。
萧珩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拿出帕子替她擦脸,又将垂到身前的红色丝绦穗子拨到长宁身后,循循善诱:还有呢?
长宁缓了好半天,才闷闷说道:没有了。
她总不能说是被拓跋临吓的吧。
方才她不敢回头,两人连面都没见着,更谈不上过节。
她就是纯粹的膈应。
听见他的声音,前世深宫中的一幕幕就会在她眼前闪现。
那种失去自由、遭受背叛与折磨的痛苦,她再也不愿忆起。
萧珩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倒了杯温水,见她一面喝下,情绪渐渐平复,才道:好好休息。
长宁急忙拉住他,皇叔要走了?那,那以后你还会进宫吗?
萧珩稍稍思索,摇头,无事便不会进宫。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她满脸黯然。
这个回答在长宁意料之中,只是亲耳听到,多少有些失落,只一瞬,又扬起明媚的笑脸,皇叔早些回去歇息。
萧珩眼眸温柔,好。
直到翌日,萧珩坐在角落里,望着身旁空荡荡的书案出了会儿神。
长宁不在,这书案他每天都会擦拭干净。
她脚伤已好,按理今日应该会来。
皇叔。一道温润入春风的少年音传入耳中。
萧珩恍惚了一瞬,险些以为是长宁。
毕竟,整个太学,叫他皇叔叫得最频繁最欢快的就是长宁。
拓跋临是演王第二子,与世子拓跋昭同年出生,今年也不过才九岁,虽是庶出,却自幼长在父亲身边娇养着,倒也养出几分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气质。
他眉眼清朗疏阔,不似萧珩那般凌厉深沉。
皇叔,这里可以坐吗?拓跋临指着他身旁的书案问道。
萧珩不知为何,心底莫名烦躁,只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这里有人。
拓跋临干笑两声,朝另一边走去,不少人招呼他过去,甚至主动让座,这才将那股尴尬安顿好。
待他落座,又有几个小娘子禁不住偷眼瞧他。
不得不承认,拓跋临确实生的俊俏,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气质如玉,逢人便带三分笑意,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妥,不骄不躁,微笑间就轻易勾去了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女芳心。
杨玉瑶和拓跋硕面面相觑。
杨玉瑶撇撇嘴,阿昭,你这个弟弟好生厉害。
拓跋昭似乎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憨憨地点头,是啊,父亲也最喜欢他。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从前他就见识过这个弟弟的厉害,到哪里都讨人喜欢。
倒是和和长宁妹妹挺像的。
拓跋昭不禁如此想,然后抬头,发现长宁不在。
不仅长宁不见了,拓跋柔也不见了。
杨玉瑶见他四处张望,问道:你在找什么?
拓跋昭道:我在找长宁妹妹和拓跋柔。
杨玉瑶脸色微变,轻哼一声,拓跋柔暗算郡主,已经被退学了。
拓跋昭追问:那长宁妹妹呢?
杨玉瑶还是个孩子,并不知晓长宁和她哥险些定亲,而她家变故又是因为要与长宁定亲导致的,如今提起长宁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些遗憾的说道:听说太子殿下另外请了夫子教授郡主,以后郡主都不会来了。
啊?
这是八皇子拓跋沣的声音,他一脸了无生趣,长宁妹妹这般可爱的人物不在了,学堂还有什么意思?
几个郎君们又唏嘘了一阵。
他们的对话声不小,很容易便传到萧珩耳中,他停下笔,垂眸看着案上写了大半的纸张。
他依照惯例,正给她誊抄每日的笔记。
原来,她不会来了。
*
长宁正在小书房里练字。
拓跋硕新请的书吏来得很快,姓周,长宁便称呼他周夫子。
周夫子也确实如沈氏所言,很年轻,今年刚及冠,相貌虽算不上俊俏,倒也清秀周正,教导也十分耐心。
长宁因为遇见了拓跋临,昨晚一宿没睡好,现下总忍不住犯困打盹。
笃笃
周夫子的戒尺再度敲响,郡主,都快巳时了,您怎么还犯困呢?
长宁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继续练字。
周夫子瞧了她一眼,摇摇头。
到了中午,周夫子教授完功课,便去承华殿回禀太子,郡主确实聪明伶俐,许多东西一点就通,只是郡主或许并不喜爱文章诗词。
拓跋硕又以郡主年纪小为由,请周夫子多担待。
周夫子本就想在东宫效力,自不敢推辞,他刚出去,就有一个宫婢提着食盒进来。
殿下,这是娘娘给您送来的银耳莲子羹。
拓跋硕还在看着折子,头也不抬,放着吧。
宫婢闻言,又道:娘娘叮嘱了,叫您趁热喝才好。
拓跋硕在看扬州递来的折子,折子上陈述了江南一带突发时疫之事,他正忧心烦躁,听宫婢如此说,便伸手接过那碗银耳莲子羹,刚送到唇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长宁那句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
他刚刚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及此,拓跋硕放下碗。
宫婢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见他将喝未喝,不免有些着急。
拓跋硕抬头看她,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们娘娘是谁?
宫婢道:自是温玉轩的沈娘娘。
拓跋硕眸子微沉,当真?往日都是灵霜来送东西,今日为何是你?
宫婢没想到拓跋硕会忽然问这些,定了定心神,笑着回道:灵霜姐姐今日忙着伺候,娘娘便派奴婢来了。
拓跋硕大掌猛地一拍桌案,大胆奴婢!竟敢欺骗本太子!
宫婢吓了一跳,慌忙跪在拓跋硕脚边,诚惶诚恐道:殿下,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惹您如此动怒?
拓跋硕冷笑:灵霜被指去伺候郡主,从未往承华殿送过吃食,你若是温玉轩的人,又岂会不知?
那宫婢这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马脚,还想辩驳,拓跋硕已经唤来侍卫将她拖走,让人仔细查查她的底细。
拓跋硕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疲惫不堪,想起每日的平安脉,差人去请太医。
太医为拓跋硕诊脉后,开了一剂安神汤药,嘱咐他好生休息,正要离开,被拓跋硕叫住:劳烦太医看看,那碗银耳莲子羹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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