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聒噪,将李元修带走后,徒留萧珩和长宁相对无言。
长宁能感受到萧珩不怎么开心。
他虽然看着凶相,不近人情,但向来对她十分温和,看着她的眼神也总是柔软的,鲜少像今日这般面容冷肃,目光沉静到让她心惊。
长宁尝试着离他远一些,却忘了她们也是彼此最亲近之人,她的疏远,或许会伤了他的心。
只要一想到萧珩会伤心会难过,长宁就没办法撇下他一人。
长宁脚下往前挪了两步,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摆,似是讨好。
不想骑马了,我们回家吧。
萧珩望着她晕了水色略显可怜的眼睛,胸腔又是一闷。
她和谁交往,喜欢谁,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让她开心。
萧珩知道对方是在迁就自己的情绪,背在身后略微僵曲的手指松了松,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一如往常。
若是不尽兴,再去玩会儿。
长宁固执地摇摇头,不想玩儿了,只想回家。
*
回府路上,两人各坐在车厢两端。
车顶镶嵌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萧珩同往常一样从茶几上取过一卷书默读,只是始终眉头深锁。
长宁几度观察他的脸色,正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茶几上除了一盘玫瑰糕,还放了一本最新出的话本。
方才就压在萧珩的书下。
长宁心弦骤然一松,整颗心软了下来。
她往萧珩身边靠了靠。
萧珩一动不动,没有躲闪。
长宁便又凑近了些,才把话本取走。
马车一路不疾不徐,晃晃悠悠到了王府。
二人用过晚膳,长宁便回去继续清账。为了方便她日常读书写字,当初刚搬进王府时,萧珩就特意让人在她的卧房旁单独辟了一间书房。
只是往常自己总爱和萧珩挤在一处,这里的书房空荡荡的,反倒是在萧珩的书房里留了一堆自己的东西。
前些天长宁没好意思再去挤,便差人到萧珩的书房里把她留在那里的账册和算盘搬回来,现在已经搬了大半。
灵霜正要去把最后剩下的几本账册拿回来,长宁又叫住了她,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
为了不让萧珩误会她们关系疏远了,还亲自做了一份桃花酥带过去给他当宵夜。
长宁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穿过回廊,思忖着一会儿该如何委婉地解释清楚她搬走这件事。
她进萧珩的院子向来随意,府中仆人也不会阻拦。
只是这次刚拐进院子,长宁便敏锐发觉有什么不同了。
他的住处和他的性子一样,除了载种几丛青竹之外,四周冷冷清清的,所用仆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且都是小厮。
如今庭院里不仅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还多了好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其中最显眼的是两个立在对面廊下侍弄月季的姑娘。
看穿着,不像来当丫鬟的。
长宁缓缓朝书房走去,路上经过一个小厮,她伸手将人拦下询问:她们是谁?
第63章 急召
小厮垂首应道:是容内侍今日傍晚送来的,说是郡主都定亲了,而殿下这么多年还孑然一人,太后娘娘不忍殿下后宅清冷,便送来些丫鬟美婢伺候殿下日常起居。
长宁怔了怔,眼睛还在那两个姑娘身上黏着,一不留神便被台阶绊了一下。
哐当一声,食盒灯笼都摔在地上,她虽没摔倒,但也不慎撞到台阶旁的一尊石雕上,疼得她当场红了眼眶。
萧珩用过晚膳出去了一趟,还不知道自己院子里塞了人,进来时也是一愣,但听见书房附近有动静,便快步走上前把长宁从石雕上扶起。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总是冒冒失失的?他语带责怪,又问:撞到哪儿了?
长宁莫名委屈,捂着胸口红了脸。
萧珩轻咳一声道:先进屋缓缓。搀着长宁坐下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长宁压根缓不过来,她就坐在萧珩平日办公的书案前,斜前方正对窗子,她不由道:皇叔,她们
萧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正好能瞧见她们二人婀娜娉婷的身影。
只一瞬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此时对面廊下的美人也发现了萧珩,当即提裙往书房这边走来,只是刚到门口便被季风拦下。
书房重地,旁人不得随意进出。
其中一个长相妩媚的姑娘道:我们都是太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的,只是想来给殿下问安。
听着外头的话,长宁有些眼酸,飞快将自己的东西摞好,皇叔忙吧,我先走了。
萧珩忽然圈住了她的胳膊。
隔着光滑的面料,被触及的肌肤轻颤了一下,长宁回头。
与此同时,萧珩触电般缩回手弹开,背过身去。
他没看长宁,随手抄起一个小盒子往侧后方递,你的簪子落下了。
长宁本以为他是想留自己的。
她咬着唇,赌气似地劈手夺过盒子,转身便走。
到了门口,不可避免地对上了两位姑娘。
她扫了一眼。
确实生得美貌,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皆是身段婀娜,行走间弱柳扶风的美人,气质上也各不相同,一个媚如芍药,一个婉约如兰,美得各有千秋。
两人进府之前都知道王府里还有个长宁郡主,与西蜀王感情深厚,此刻都识趣乖巧地向她见礼。
长宁抱着一堆账册,看呆了一会儿。
遑论男人,单是她瞧了也很难不心动,若是她们日日在萧珩跟前侍奉
长宁更加烦闷,嗯了一声便越过两人,脚步匆匆离开了。
萧珩在说出那句话后,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言行像是在迫不及待赶人似的。
他懊恼地转过身,余光瞥见红色裙裾从廊上一晃而过。
她走了。
萧珩几乎无法压抑内心的冲动,抬脚追到门口才堪堪停住,漆黑如墨的眸子落在台阶上。
经人悉心雕琢过的五瓣桃花酥从食盒里滚落出来,一旁还有一盏烧破洞的灯笼。
他沉默许久,才蹲下身将东西一一拾起。
门口两人见他出来了,都是面上一喜,含羞带怯地福身道:奴婢芍药、奴婢如兰给殿下问安。
萧珩并未抬眸,只是专注于捡散落的桃花酥。
芍药如兰二人面面相觑。
芍药大胆些,便想再上前一步,又被季风拦住。
萧珩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冷声道:带着其他人和多余的花草,速速离开。
另一厢,长宁回到房中后便气呼呼地将账册摔在书案上,连带着装木簪的盒子也滑至一旁。
正拿着鸡毛掸子收拾书房的灵霜诧异看向她。
长宁这才察觉屋中有人,很快收敛好情绪,端坐在案前翻看账册。
萧珩这个年纪,太后往他身边塞几个姑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有什么好不痛快的。
虽是这样想,但小脸依旧拉得老长,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灵霜瞧得越发纳闷。
明明今天出门散心的时候还笑嘻嘻的,怎么现在看起来比前些天没出门时情绪还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