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怿是他继位那年钦点的状元,亦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他才能放心地将或许牵扯到母后之死的案子交由沈欣怿处置。
沈欣怿向丛霁请示道:赵太妃可否交由微臣调查?
要调查方韵的死因,势必得调查赵太妃,丛霁颔首:只一点,你须得谨记于心,除非赵太妃罪证确凿,你勿要对其动刑。
沈欣怿拱手道:微臣领命,微臣这便告退了。
丛霁开始批阅奏折,时至晌午,出了思政殿,去见丛露。
丛露恰巧醒着,一瞧见他,便亲昵地唤他:哥哥。
丛露时而会唤他为哥哥,时而会唤他为皇兄。
一般清醒些的时候,出于规矩,丛露都会唤他为皇兄。
丛霁凝视着丛露道:露珠儿,你可好些了?
丛露嫣然笑道:好多了。
丛霁唯恐丛露又如上回一般头疼欲裂,不敢再问及白衣女鬼,而是关切道:你可用过午膳了?
丛露不答反问:我记得哥哥在找寻白衣女鬼,她如何了?
你口中的白衣女鬼,也就是方韵,今晨被发现溺死了,具体情况暂且不明。丛霁见丛露似乎精神不错,试探着问道,你是否
丛露摇首道:抱歉,我并未记起甚么,每每思及过往之事,便觉头疼欲裂。
你无需向朕致歉,全数是朕的过错,是朕未能保护好你。丛霁复又问道,你可用过午膳了?
哥哥并未对我不起,勿要责怪自己。我醒了不久,未及用午膳。丛露邀请道,哥哥若是亦未用过午膳,与我一道用可好?
丛霁自然应承了,竟又闻得丛露道:嫂嫂在何处?哥哥将嫂嫂请来一道用午膳罢。
他纠正道:温祈并非你的嫂嫂。
丛露挤眉弄眼地道:哥哥莫不是害羞了罢?
丛霁无奈地道:温祈当真不是你的嫂嫂,其一,温祈并非女子;其二,温祈并非断袖。
丛露甚是困惑:既是如此,哥哥为何与嫂嫂那般亲密?
丛霁闻言,亦心生困惑:朕为何与温祈那般亲密?对了,朕是因为嗜血之欲,自从夜宿于丹泉殿起,那嗜血之欲发作的次数便愈来愈少了。温祈又为何要与朕那般亲密?一开始是出于讨好,后来应当是出于习惯罢。
他想了通透,由于丛露不知他身患嗜血之欲,遂神秘地道:不告诉你。
哥哥实在小气。丛露不满地道,哥哥今日必须将嫂嫂请来与我一道用午膳,不然,我便不用午膳了,饿着肚子,教哥哥心疼。
丛霁不得不妥协了:好罢。
言罢,他亲自去接温祈,见温祈独自一鲛用着午膳,发问道:太傅何在?
温祈放下竹箸,回道:喻先生的儿媳妇不久前产下了一名女婴,他一得到消息,便赶回去抱孙女了。
丛霁不由心生羡慕:孙女自己终此一生都不会有妻子,更何况是孙女了。
温祈见状,了然地道:陛下若想要孙女,去临幸妃嫔便是了。
丛霁发问道:你不是不愿朕临幸妃嫔么?现下为何如此大方?
为丛氏开枝散叶乃是陛下当做之事,温祈纵然不愿,亦阻止不了。温祈明白自己并无使丛霁断子绝孙的权利。
朕暂无延续丛氏血脉的打算。丛霁转而道,露珠儿邀你一道用午膳,你可愿意?
温祈欣喜不已,又不解地道:公主为何邀我一道用午膳?
丛霁歉然地道:她将你认作嫂嫂了,非要与你一道用午膳,你切勿介怀。
无妨。温祈并不反感被丛露认作嫂嫂,仅是置之一笑,我愿意与公主一道用午膳。
丛霁着内侍将温祈用了几口的午膳送至白露殿,自己则抱着温祈去了白露殿。
丛露正坐于矮凳之上,以免吓着温祈,她特意戴上了面纱。
见得丛霁抱着温祁,她出言取笑道:哥哥与嫂嫂果然亲密无间。
温祈佯作并未入耳,被丛霁放下后,恭敬地道:温祈拜见公主。
嫂嫂客气了。丛露起身,露珠儿见过嫂嫂。
少时,午膳便被送来了,两人一鲛一面用着午膳,一面说说笑笑。
用罢午膳后,丛霁抱着温祈去了思政殿,而丛露则上了床榻。
她已浑浑噩噩地过了八载,不能再继续放任自己如此下去了。
其后,她阖上了双目,强迫自己回忆三四岁那年之事,哥哥已说过了白衣女鬼唤作方韵,乃是赵太妃的贴身侍女,她为何会将方韵认作白衣女鬼?
明明是她所亲身经历之事,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帧又一帧的画面俱是模糊不清,转瞬即逝,她根本抓不住,头疼更是迅疾如闪电,一下子便将她擒住了,她全然抵抗不了,出了一身的汗水,蹙着眉尖,拼命地道:雪鹃,快些去请刘太医
话音尚未落地,她早已昏厥了。
她最后的一丝意识是:我为何如此无能?
第45章
当她再度醒来,口中尽是苦涩,应当是有人于她昏迷之际,喂她喝了汤药。
外头的天色尚且亮堂着,她似乎并未昏迷多久。
她欲要起身,竟觉得浑身绵软,导致身体当即歪斜于床榻之上。
而后,她缓了口气,才抬手揉按着太阳穴。
她欲要再试着回忆,却见雪鹃走了进来,匆匆地行至床榻前,无奈地道:公主,你且好生歇着罢,勿要乱动,你若是又昏迷不醒,陛下怪罪下来,奴婢可吃罪不起。
哥哥生性温柔,不会因此怪罪你的。话虽如此,她仍是任由雪鹃扶着她躺好了。
雪鹃闻言,并不赞同:全天下怕是只有公主一人认为陛下生性温柔。
就身份而言,她之所言算得上是口无遮拦了,私下议论今上实乃大罪,罪可致死,但她身为丛露的贴身侍女,服侍丛露多年,且丛露素来体恤下人,并不会因此罚她,更不会向丛霁告状。
全天下不止本宫一人认为哥哥生性温柔,嫂嫂定然亦认为哥哥生性温柔,哥哥待嫂嫂教待本宫更为温柔些。丛露并不吃味,反而甚是欢喜,哥哥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宫中最近流传着关于今上的香艳之事今上得了一烈性美人,美人不是咬今上的喉结,便是咬今上的手,又有多人见到今上抱着丹泉殿中的幼鲛招摇过市,想必幼鲛便是那烈性美人,亦是公主口中的嫂嫂。
雪鹃心道:今上后宫空虚,定是出于猎奇之心,才宠爱那幼鲛的,本朝从无鲛人被封妃的记载,且指不定哪一日,今上厌弃那幼鲛了,或是今上心情不快,便会将那幼鲛生吞活剥了。
其后,她出了卧房,往太医署端汤药去了。
独留丛露一人喃喃低语地道:不过哥哥实在奇怪,他与嫂嫂分明早已两情相悦了。
若非两情相悦,何以那般亲昵?
若非两情相悦,哥哥必定不会容许嫂嫂近身,哥哥最厌恶被旁人碰触了。
不久后,雪鹃将汤药端来了,稍稍吹凉了一些,以免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