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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臻没说话,他站起身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什麽, 是为自己有没有演好这个角色,还是为了廖修远那皱紧眉头的神色。
谢臻只能沉默。
剧组一时间也没人敢说话,从理性角度上来说, 他们从来没见到卡过三五次还能在廖修远手底下完好无损的演员, 通常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被廖修远骂的怀疑自我,就是被廖修远讽刺的一文不值。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 谢臻这麽长时间高强度的拍摄任何人都不能保证绝对的完美无缺,更何况只是这一场戏,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谢臻表现着实不好, 可他们却也不希望廖修远像之前那样批评谢臻。
毕竟他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
——至于这一场戏,那人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和状态不好的时候啊。
副导演如是想着, 甚至还看起来很想凑上去劝廖修远不要生气了。在廖修远还看着屏幕的时候, 副导演凑上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廖老师,咱也别太着急了, 是不是谢老师最近累着了,休息一下状态会更好。”
他的话音未落,谢臻已经走了过来。年轻的演员没说话, 只把目光落在面前的摄像机屏幕上。
这一节演的是小聋子来弟弟考上的大学找弟弟的一幕, 小聋子不会说话,弟弟也从不跟他说自己的学校在哪里, 他好像单纯且固执地想这样切断两人之间的所有联系,小聋子唯一的线索只有当时报志愿的时候他为弟弟建议的那个学校,那时弟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应了。
——那是他们这个乡村最近的大城市里最好的学校,小聋子于是决定动身去哪里找他。
可是陌生的大城市让他有些慌张和害怕,学校很大,小聋子在衣着光鲜亮丽的一群城里人面前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他在偌大的校园里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弟弟。
无奈之下只能打着手语问别人,可是所有人的回答都是疑惑和摇头。
他也没有自己弟弟的照片,只能这样宛如大海捞针一样地找下去。
谢臻看着镜头里那个慌张又有点无措的自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明白自己的问题了——他演得实在太过夸张,这里的他像是一个过于癫狂的赌徒,被无限放大了某种细微的特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演成这个样子,明明在片场的时候,他感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谢臻的目光从显示屏上挪到廖修远面前,轻声说道:“对不起。”
“啊?”这下轮到廖修远看着他了“为什麽这麽说?”
“……”谢臻没说话,他的眼睛垂下去,不知道是为什麽,可能是因为拖了后腿的无力,也可能是因为在他心中,廖修远作为一个恋人要更像他的老师。
他在廖修远的教导下一步步完善着自己的演技,而今天,他没法在老师面前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这种愧疚,不单单像是一个演员面对导演的,更像是学生面对恩师的。
“没有必要。”廖修远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含住。却并不点燃:“每个人都有自己状态不好的时候,不用为此道歉,更不用为此感到愧疚。”
他说这话的时候,副导像是看到鬼一样看了面前的男人。
要不是此时气氛不允许,他真想把手在对方面前晃一晃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还是那个会在片场对其他演员怒斥“拍不了就滚,不停Cut难道是为了我这里的加班工资吗”的廖修远。
震惊归震惊,副导也上来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廖老师说得对,谢老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你这段时间的拍摄强度大家也有目共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这话一出来,瞬间剧组紧张的气氛就消散了很多。大家纷纷迎合这两位导演的话,安慰着谢臻不要压力太大。
到最后还是廖修远拍了拍手,下令今天下午大家暂时都休息一天,调整状态,也算是劳逸结合。
还以为要因为自己让大家加班结果因为自己让大家休假的谢臻:……
看着乐呵呵收拾东西的场务,谢臻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知道怎麽吐槽的无力感。
那天晚上谢臻洗漱得很快,他收拾好一身的疲惫后,就躺在床上看着剧本。
黑白纸张上黑色的铅字在他眼前浮动,恍然间好像变成了一只只手,把他拖进漩涡里。
谢臻的注意力怎麽也集中不了,他先是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又想起今天来找自己的褚存朝,骆沛为他们做的牺牲,那个谢臻也如此简单地离开,如果他拿不到这个奖……
如果他拿不到这个奖。谢臻长叹一口气,把本子盖在了脸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