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思和王氏在灯下做鞋子,脸色都不太好。顾朗在写字,但叶音见他手中毛笔许久未动。
怎么了?叶音开口。
方白气鼓鼓道:下午时候,南街铺子有人往点心里放巴豆。
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出事,不然他们点心铺子的声誉全坏了。
叶音:人呢。
顾澈:撵走了。
方白恨道:要我说就该报官。让那个女人蹲大牢。
四家铺面的人员,除了王氏那边没动,其他三家铺面,叶音跟顾澈商量后,用了一半慈恩堂的妇孺,剩下的名额用来雇佣贫穷妇人,也算给人一点生机。
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那名女人家里困难,丈夫服徭役时摔断了腿,之后小叔子上山打猎又被野猪拱了,婆母年迈,在家里照顾伤残的儿子和孙辈,外面就靠两个女人撑着。
女人的小儿子前两日贪凉喝了河水,半夜上吐下泻,人就迷迷糊糊了。
她一时糊涂,拿人钱做坏事,对方让她下毒,她良心上过不去偷偷换成巴豆。
顾澈了解前因后果,实在下不了狠手,当着众人的面赶走女人,之后又让顾庭思偷偷给人送了一笔钱。
稚子无辜啊。
叶音听完经过,也沉默了。
许久她叹道:我们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吗?
但凡那个女人开口,难道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女人的小儿子病故?
方白愤愤:像阿九哥这样的好主家,打着灯笼都难找。
顾澈看向叶音:这事我会处理好。那目光仿佛在无声表达:信我。
叶音点头:好。
她又去点了两支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许多,叶音温声道:出现问题解决就是了,别想太多。
方白:可
叶音幽幽道:小孩子想太多会掉头发,到时候连发髻都束不起。你头发好像都少了。
方白一下子捧住脑门,半信半疑:胡你胡说。
我才13岁。
叶音:是啊,你才13岁,发量只有阿九的一半,说不定你还要少白头。你看你鬓角就有一根银发,要不要照镜子。
方白:!!!
王氏被方白那信以为真的惊恐样逗得笑出声,她终于不再板着脸,笑道:音音,别逗大白了。
方白反应过来:你耍我。
叶音做思索状,然后道:嗯,我在耍你。
方白:啊啊啊啊啊。
我跟你拼了!
他像头小牛犊一样猛地冲过去,却被叶音拎住后颈转个了圈,一脚踹人屁股上。
叶音冷笑:你们天天学了个什么东西?一起上。
常文跟年糕面面相觑,其他人已经冲了上去,随后被暴打。
方白不服,攻击,被暴打,再攻击,再被暴打,然后趴地不起了。
叶音:庭思,你来。
顾庭思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眼中眸光亮亮。
月辉漫漫,夜风凉凉,暮色退去后,又是天明。
叶音没有询问顾澈做了什么,等到事情有结果了,顾澈自然会告诉她。
而叶音看着眼前半跪的小子,有些诧异:你想做甚?
邵和郁闷,但想起他的目的,邵和还是道:我想去找我娘。
邵和的母亲刘氏是被他赌鬼爹卖了,他以前连自己都顾不了,自然也没法找他娘。
当时赌场的人说,买他娘去当富贵人家的粗使婆子。现在他安顿下来了,邵和就想把他娘赎回来。
坏女人虽然让他们卖小食的银钱交公,但也会给他们留一成,积少成多,邵和现在已经攒了一笔钱。
对于交公,邵和是认可的,坏音姑娘给他们吃穿,还教他们认字习武,便是普通人家中也不过如此了。
但邵和还是想有点钱自己支配,所以每日的一成分成,他拿的飞快。
叶音把他拉起来:大概要多久,你娘又在何处?
可能要半月,我娘被卖去了隔壁市。那是邵和最后打听的大概消息。
叶音:你有多少钱?算了,我陪你走一趟。
邵和惊讶到惊恐的地步,你,你说什么?!
坏女人要同他一起去找他娘。
哄他呢吧。
叶音:你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
邵和:
果然还是那个坏女人。
叶音看着不服气的少年,掩去笑意。
这些日子接触,叶音真心觉得邵和可塑,她有心想收服邵和。那么必要的付出是应该的。
叶音让臭蛋给王氏送了消息,当日下午她就带着邵和走了,为了赶时间,两人租了两匹马,邵和不会骑,被摔了两次有些畏怯。
叶音居高临下俯视他:怕了?
谁怕了。邵和刚要蛮力上马,却见叶音飞身而来。
我只教一次,记好。
话落,邵和就感觉身上一轻,整个人坐在马上,叶音环着他,扯着缰绳跑了两圈。
叶音:会了吧。
邵和低着头,支支吾吾应声:会了。
叶音骑回自己的马,一夹马肚,喝道:走了。
从此地到隔壁城市,相距近300里,晚上他们在野外度过。歇息三个时辰,便继续赶路。
终于在次日晌午到达目的地。
叶音带着邵和在路边摊进食,低声询问:当初你爹把你娘卖给了什么人?
赌场啊。邵和脸色臭的一批。
赌场又把他娘转卖到隔壁市的富贵人家。邵和想着他娘虽然干粗活,但应该不会饿肚子。
叶音知道他心里烦,不跟他计较,午后两人去了本地最大的赌场。叶音寻了一位管事打听,邵和他娘就是一个普通农妇,所以叶音给了一笔可观的钱后,对方爽快应下:一天后给你们答复。
邵和急了:怎么还要一天后。
管事皮笑肉不笑:打听事也要来回跑动,可不得费时间嘛小兄弟。
叶音拉住邵和,对管事歉意的点点头。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
一天后两人再去,这次管事没再推脱,找了个人给他们领路。
二人坐着牛车,一路出了城,挨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最后在一座山头停下。
领路的男人不多言,带着他们上山。
叶音远远看着半山腰建造出雏形的楼宇,工人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叶音的心却越来越寒。
此时邵和还以为他娘在这里干粗活,直到他在一间草棚里发现浑身□□的女人,他瞬间退了出去。
待叶音给她裹了衣服。邵和才敢进来,仔细辨认后,红着眼唤了声娘。
女人断了一条腿,身上都是鞭伤烙印。
邵和心疼坏了,早知道这样
他真是蠢,赌场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叶音问沿途给他们领路的人:她怎么伤成这样?
谁让她想跑。不听话就挨打啰。
领路的凉薄假笑:劝你们别生事,这楼宇是咱们永青帮即将建成的赌庄。你们若是敢弄出点骚动,就留在山里别走了。言外之意,邵和敢闹,就把他们杀了埋在赌庄下。
若不是有点利可图,他都懒得跑这一趟。
叶音交了刘氏的赎身钱,才得以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