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眼自己身上的紫衣,他才想起,他已变回人形,不再是那只可以任人怀抱的狐狸。
他需要有一个身份,一个不至于让他成为这个世界的黑户,被当成妖孽烧死的身份。
而聂明池,一句话就直接将这个身份送到他眼前。
方应收起心里的复杂,回想今早绿竹园中那些人向聂明池行礼的模样,起身行礼道,鄙民方应,见过亲王殿下。
抬起头来。方应听见聂明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言照做,旋即对上聂明池的眼。
方应从聂明池眼中大致看清了自己目前的脸。
还好,和在现代的差别不大,只是像开了十级美颜,兴许是来自狐狸身的加成,而且他的个子竟然也与周围人无异。
聂明池问道,那魔宗中人劫你作甚?
方应向空中渐有不支的两名黑袍人看去,显然有些疑惑,什么魔宗?我只见到他们颈侧有一样的血腥标志。
那应当是荒原魔宗的标志,你如何会惹上他们?聂明池继续问道。
不知。兴许原主知道,可方应连一丝原主的记忆也无。
聂明池闻言轻轻皱眉,你这段时日就搬到这边院子来吧,不用再回绿竹园。
陆离和聂芜已各自将两名黑袍人拿下,两人被取下兜帽,露出深眉阔目,明显非中原五州人士。
你们那位大祭司怎么尽派你们这些不懂巫术的小喽啰过来?聂明池走到他们近前,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轻蔑。
大祭司国事繁忙,要助大单于打理荒原,自然无瑕对付你们这些中原的两脚羊。其中一名森冷阴寒的男子道。
我还以为他是被朔州的护城法阵打怕了呢?聂明池用着他那独有的欠揍语气道,对旁边的甲兵们招招手,将他们都带下去,好好审问,最好能套出那位大祭司落脚的地方。
两名黑袍人被押下去,方应见聂明池复又向自己看来,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才道。
至于你,先在别院里当个下人吧,我身边不养闲人。
这一日的经历堪比坐云霄车,方应被聂芜引到院里下人住的地方时已经接近傍晚。
霞光照在小道上,将路上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聂芜一路上嘴就没闲下,单方面地跟方应絮叨,我进亲王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主上对谁这么和颜悦色。
方应想起聂明池说让他来当下人时的神态语气,实在很难将此人与和颜悦色挂钩。
我还以为主上是真看上你了呢,没想到是送你来当下人。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主上身边多年来从不见相伴之人,唯独受宠的只有那只前两天刚捡的狐狸......说到这里,聂芜一拍脑袋,发了疯似的狂奔向聂明池的卧房。
你往前再走就能到了,我得赶快去找狐狸!聂芜边跑边对身后的方应道。
方应见聂芜脚下溜烟地跑了,站在原地无声叹了口气,继而自行走到下人居住的卧房。
卧房是单另的一间屋子,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床榻和被褥,屋内已被打扫干净。方应和衣躺下,实在是不想再去回顾这糟心的一天。
而另一边,当聂芜赶回卧房时,见到聂明池正盯着已经散架的小窝看。他在屋内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那只紫毛狐狸,只见到跪在一旁的陆离。
主上。聂芜嗫嚅道,深深低下头。
主上对那只狐狸的喜爱,他们这两天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这狐狸不明不白地丢了......
无事。聂明池周身透出与平日的猫嫌狗憎全然不同的高旷舒雅,平静目光落向天边被霞光染成深紫的连绵山脉。
它会回来的。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聂芜:主上身边可从没出现过相伴之人
聂明池:对,因为只有相伴之狐
方应:......
第7章 白马
方应天刚亮就被人从床榻上叫起来,叫醒他的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中年人,名唤郎伯。
郎伯给他拿来下人穿的衣裳,让方应换上。方应换下华丽紫袍后将它小心叠好放在枕头下。
郎伯随后将他带到后院一处空地上,并且告诉方应不远处就是他以后上工的地方。
方应等看清不远处的马厩才彻底清醒过来。
郎伯引着他来到马厩中一匹大白马跟前,且告诉方应,以后他的任务就是照顾这匹马。
方应盯着大白马头顶上那撮骚包的红毛看了会儿才想起,这匹马他是见过的,正是聂明池的。
说这里面没有聂明池的操作他都不信。
好好的,不放他去绿竹园混吃等死反而让他来给他养马
方应气结,他正要转头去问问郎伯,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走了。
新来的吧?一名驼背老人抱着一篮干草走到马厩跟前,将干草铺到马槽里,一边铺一边喘着气。
方应见他年龄大,连忙帮手,一边低低应了声。
这儿可好些时间没来人了,你照顾的是哪匹马?老人见方应容貌气度不凡,猜测他来这里约莫有隐情,于是这样问道。
中间那匹。方应指着那匹马厩中对干草爱答不理模样的大白马道。
这匹啊!老人弯起身收起空了的背篮,摇摇头道,这匹可难伺候了。
方应看了眼那匹一副对身边同伴不屑一顾模样的大白马,点点头表示自己看出来了。
老人接着给他说道,这匹是亲王殿下的马,说是产自荒原北部的白云雪山,性子烈得很,吃食上也讲究,须得要进食雨后的青草,用山间溪水擦拭才能让它满意。
平时老夫都不敢靠近它,怕被它踢。亲王殿下说这马有洁癖,只让它瞧得上眼的人靠近,所以以前都是亲王殿下自己来照顾。
方应不知想到什么,语气不快道,那它怎么会被放到这里?
这马原是单另的马厩放着的,但亲王殿下说要磨磨它的性子,昨天就给放到这里来。老人答道。
方应看着那只高傲地不可一世的大白马,隐隐从它身上看到聂明池那欠揍的影子。
小郎君是怎么到的这里?老人见方应看起来似不像外表那般难沟通,便按奈不住好奇问道。
不知怎的得罪了一个小气的家伙,被派来这里伺候他的马。
方应话说完好一会儿,老人才反应过来他口中小气的家伙就是亲王殿下。
老人手抚胡须,笑了笑,上下看了看他,招呼他到一边台阶上坐下。
待得方应坐下后,老人才道,小郎君怕是对亲王殿下有什么误解。
还未等方应开口辩解便听得老人继续道,自从亲王殿下摄政以来,中原五州哪个地方的百姓对亲王殿下不是感恩戴德,就连老夫也是深受亲王殿下的恩惠。老夫虽然和亲王殿下没说过多少话,但空活这么多年,却也看得出亲王绝非小气之人。小郎君说的怕是气话,是也不是?
方应张张嘴,复又闭上。
老人笑道,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微眯,仰头看向天边初升的日头,祁风开朝已历七百余年,早有各种沉疴痼疾,封臣之心外放,看似一片繁衣绣锦之下其实已千疮百孔。
方应侧头看他,这是他自在异世醒来第一次听人畅谈时局。
他又见老人神色从容,抚须间似有乾坤在手,连先前佝偻的腰都直起不少,一双老眼中中是饱经世事洗练后的智慧,便猜测出这老人的身份只怕不是个养马夫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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