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铮同届的弟子们造化都不如他。千年已过,其他人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只有他,也只有他,有了如今的成就。
成了修真界独一无二的仙尊。
杨铮语气有几分怅然,说完后也不再言语,整个人安静下来,似乎还在回忆从前。
谢疏寒知道杨铮只有倾诉之意,而非愿意与他交谈。
他深谙听者之道,便不多言,也随之长长的叹息一声,仿佛同样在感叹物是人非。
他这么一来,反倒是杨铮振作起精神,说道:不提了,终究是往事罢了。如今我有昭昭陪伴在侧,便足矣。
谢疏寒轻轻一笑,颔首轻语:自然,如今有我陪你呢。
杨铮闻言亦微笑起来。
两人行至开阳峰下,漫步走上石阶。一座山峰十分高耸,从山脚走到峰顶,还有好远一段路。
杨铮走着走着,越往上,心情就越来越好。
他转头向谢疏寒温和轻笑道:初入宗门时倒还有一事。我那时觉得宗门气势巍峨,还心生畏惧过。
天衡宗内门地界有八座峰头拱卫掌门主峰,外门亦是峰头林立,气势巍峨。
听说天衡宗祖师爷开宗立派时,此处原少了一峰。祖师爷便从极北之地选中一险峻高峰,移山而来,着实尽显大宗气派。
杨铮还记得自己刚来天衡宗时,在宗门界碑外所见群山巍峨、气势磅礴。
他那时立于宗门外,身影是那么的渺小,天衡宗于他而言是那般高高在上,以至于他曾每每都只有仰望。
谢疏寒听他这么说,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温柔的附和道:宗门气阔,时人为之仰望是常事,
他眼也不眨的把自己搬出来当例子,你将我接来宗门时,我又何尝不是惊于宗门的威势呢?
杨铮侧首看他,眸光浅浅,好似酝酿了许多情绪,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之后呢?昭昭再见宗门时,心境如何?
之后我便悟出一个道理,宗门气势巍峨自无需惧怕。谢疏寒温言笑道:
宗门是护持庇佑自身之地。咱们宗门越令人心生畏惧,我身处其中,便越觉安心。
杨铮一笑:自然如此。
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谢疏寒的说法:昭昭与我所思无异。
谢疏寒说了句场面话来捧场,可见你我心意相通,不愧为道侣。杨铮会说情话,他也会讲。
杨铮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是极。
昔年往事,无论如何作想,总之他如今早已释怀。
曾经的弱小、为不停往上爬而吃的苦,杨铮已经不在意了。
他如今已身处顶端,是天衡宗、是无数人需要仰望的存在。
世人只记得他是朔星仙尊。不会记得曾经渺渺万千人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杨铮。
万人敬仰,竞相追捧,这是杨铮从前从未享受过的风光。
他乐在其中。
谈话间两人已经行至开阳峰顶。
杨铮将谢疏寒送回住处。看着谢疏寒与自己告别,旋即从自己伞下提裙走出,踏上两层台阶站在回廊上,背对着他正准备推门进屋。
杨铮忽然道:昭昭。
谢疏寒回头,微笑以待,怎么了?
明日杨铮隔着雨幕看谢疏寒,缓声道:我便要带弟子们去一处凶险秘境历练了。
又要出去了?谢疏寒杏眼圆睁,有些惊讶。
这次走得还挺突然,平时杨铮都会提前好几天告诉他出行事宜的。
是。杨铮点头。又要出去了
记得保重。明日我去送你。谢疏寒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杨铮常年在外为宗门奔波,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杨铮作为仙尊,风光无限的同时也付出了很多。
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许多秘境极为凶险,但珍宝奇遇亦多。其他宗门咬不动嘴的秘境,几乎都是由天衡宗攻克的。
有杨铮这么个修真界战力天花板在前面顶着,天衡宗这些年着实发展得越来越大。
谢疏寒说完后,杨铮点头应下,但却没走,静静的注视着谢疏寒。
谢疏寒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疑惑回望。
两人默默无言了一会儿,杨铮才慢慢开口,昭昭,此去尚不知何日才归。
他看着谢疏寒,那双眼睛里的温柔深情几乎能将人溺毙,我与你现如今日日相处,已成习惯。待日后相隔两方,自然饱受相思之苦。
杨铮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道:不知昭昭可否赠我一信物,好令我睹物思人,略解相思?
谢疏寒听得这么一席话,略一怔后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
杨铮便只见未婚妻子双颊绯红。谢疏寒站在廊下,昏黄的灯笼映照着他的半张脸,眼波盈盈望着自己时,有一种十分别样的风情和美丽。
杨铮一时心中滚烫,满足又欣慰。
他的昭昭十分美好。
这个给你。谢疏寒摘下今日戴在手上的红豆手串。
这是杨铮送他的那条,放进杨铮手中时,手串上还沾染着谢疏寒的体温。
杨铮低头看了看红豆手串,抬眼看向谢疏寒时,他的昭昭正在对他笑:相思红豆,最是契合心意。
这红豆手串,是你思念我时所作。谢疏寒连送这东西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如今亦交还给你。
他煽情道:只待你日后归宗时,将带着许多对我思念的它,再还与我。
杨铮怔住。慢慢回味过这句话后,不禁将手串紧紧握在手心。
修真界诸人谈起情意来大多含蓄,哪有响谢疏寒这样这么会撩的。杨铮误以为谢疏寒对他情意如此之深。
他点头,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我自然会日夜思念昭昭的。昭昭也记得要想念我才是。
谢疏寒微笑点头。
肉麻腻歪的结束终于交谈,杨铮转身离开,朔星仙尊持伞在雨幕中穿行,白衣若仙,不染纤尘。
谢疏寒目送杨铮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直到再也看不见,视线中只余无边夜色,他才放松下来,双眼微眯。
杨铮今晚那几句话好像只是在感慨往事。但谢疏寒听来,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到底有哪里不对劲,他一时间又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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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铮离开,谢疏寒前去送行。
飞行宝船驶离宗门,杨铮凝望着视线中谢疏寒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宝船越飞越远,他再也看不见时,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焦躁不安,仿佛有事情要脱离掌控。
杨铮闭目调息,将红豆手串贴在心口处,想着谢疏寒,气息慢慢平定下来。
他低头凝望红豆手串,借物睹人,宛如在看绝世珍宝,眉目尤为温柔,眼底又带着一丝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