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睡的不怎么好,可能是床铺有些空,或者是被子太轻,没有腿压着踏实。屋子里冷不丁少个人,委实安静的让人不适应,两副碗筷洗着也不带劲。
也许,过两天就无碍了吧
撞了撞不吭声的哑巴,凌吱歪着脑袋换了个话题,你和佟伯伯说了没啊?六扇门这阵子正招人呢,你要加入的话,我跟师父说把你要过来,咱俩加上老赵搞个三大神捕组合,以后在晟都城横着走。
佟虎已经表现出当捕快的兴趣,凌吱又急需alpha保脑袋,所以太监急得跳脚,主动出击怂恿皇帝也在情理之中。
我当不当捕快你这么上心做什么?佟虎觑着眉飞色舞的凌吱随口反问道。
不可否认,他是活了心的。
卖炊饼不是长久之计,能靠脑力劳动吃饭,谁乐意靠蛮力过活?人总有老的时候,以后劈不动柴,和不动面,挑不动扁担怎么办?他不得不为将来做打算。
破案不比街头卖炊饼有意思啊?仗着年轻不惧抬头纹,凌吱疯狂挑眉,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不信。
我考虑考虑。佟虎懒得再搭茬,三两步奔到老字号义昌斋门前,四块桂花糕,谢谢。
考虑吧。我今个儿把话撂在这儿,你进六扇门是迟早的事,欠我的这声前辈早晚得喊。
凌吱掏出钱袋子,余光隐约捕捉到有火光在夕阳将散的傍晚中跳动,他拍了拍光顾着吃的佟虎,问道:虎子哥你看布庄方向是不是走水了?
佟虎将到手的桂花糕放进口中,事不关己的嗯了声。
差点忘记佟虎向来不多管闲事,凌吱也不是非拽着佟虎不可,浅笑说,那我瞧瞧去,今儿布料估计是买不成了,咱们过两天再约。
语毕,钱袋子抛给佟虎。
佟虎接住钱袋子的同时一把按住热心肠的傻捕快,救火有潜火队,不归六扇门管,你瞎凑什么热闹?
担心就跟我一起去,那我不是归你管吗?
底气空穴来风,凌吱不要脸的话张口就来,还特理直气壮,甚至把佟虎说怔了,一时间竟也没反驳,凌吱钻了空子硬生生将佟虎拖到了布庄。
此时,潜火队正人手提着一个红木水桶,穿梭在火场和水源之间,地砖被漾出桶外的水弄得湿呱呱的,奔走起来溅得衣摆鞋靴到处都是泥点子。
凌吱刚一进内院,就被抱着布匹的小厮迎面撞了一下,佟虎眼疾手快接住凌吱后背,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提醒道:附近有omega,小心点。
嘴里的哦还没落下尾音,一声刺耳的尖叫传了出来,凌吱寻声跑进内院,被人高马大的潜火队队长屈勇拦了下来。
此处发现焦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亦不得离开布庄。屈勇神色凛然道。
凌吱闻言当即亮出腰牌,自己人,六扇门捕快凌吱。
原来是六扇门的凌捕快,在下潜火队屈勇。既见腰牌,屈勇二话不说侧身比了请的手势,屋内刚被火燎过,凌捕快务必注意安全。
多谢屈队长提醒。凌吱作揖,偏过脸叫了声虎子哥,拾步走上被水冲刷过的台阶。
屋内所见之处皆为炭黑色,门窗因救火无一例外地大开,滴水声如落雨,淅淅沥沥敲进耳膜。
凌吱与佟虎一前一后踏过湿漉漉的地面,脚刚迈进内室,砰的一声坠响,一扇烧成骨架的窗子掉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猝不及防受了惊,凌吱缩了下脖子,落在佟虎眼中逗趣可爱,险些憋不住乐。
辨不清五官的焦尸就侧身倒在内室门口不远处的地上,衣裳被烧了个精光,好在血肉还有剩。
凌吱最烦这股焦熟的肉味,三日内再开不得一场荤。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引自《诗经郑风》(先秦)
第8章 桂花糕
指腹在焦尸眼周摸索了下,凌吱无暇顾及地上水迹,落下膝盖轻轻撑开三分熟的粘连眼皮,散开的瞳孔呈灰色,睫毛已烧得丁点不剩。
凌吱用下巴指了指死者面部,示意佟虎靠近些,解释道:你看这里,若死者生前浴火,人会紧闭双眼本能地保护眼球,那么眼周肌肉收拢,眼尾处就会出现鹅掌状褶皱,同时缩到眼缝内的睫毛根部,会有所残留。
你是说这是凶杀案,防火意为掩盖。佟虎蹲身后睨了眼凌吱。
是凶杀案没错。凌吱掰开死者下颌,口腔内未见烟灰及炭尘沉着,与死后置身火场吻合。
由于未随身携带验尸器具,凌吱绕过死者鼻腔,十指托起被烧秃的后脑勺,焦肉气味熏得他脸色微变,晌午和老赵干掉的叫花鸡在胃里作起妖来。
停顿了片刻,凌吱吐气,颅骨完好,颈椎完好,肱骨像是有处旧伤。
佟虎听得饶有兴致,视线紧追凌吱验尸的手,隐约瞥见一处光点,待他定睛,那点光又跟熄灭了似的,消失无踪。
他不信邪地上手搜寻,手还没碰上尸体,被凌吱一声急促的等等叫停
这里好像有个东西,不信你过来看。佟虎解释。
不不不,不是不让你碰尸体,我想说凌吱神色痛苦地吞了口口水,趁着你手还干净,赶紧把桂花糕放我嘴里一块,我有点儿恶心。
凌吱隐忍的小脸煞白,胃里的叫花鸡起死回生了似的,正扑腾着翅膀往嗓子外跳,他急需吃点东西,把鸡给顺下去。
恶心还吃东西?你也不怕吃吐了。
佟虎嘴上如是说,手却顺从地掏出怀里包着桂花糕的油纸,取其中最完整的一块递到凌吱嘴边。
凌吱嘴巴很小,只咬了一半腮帮就满了,佟虎将剩下半块放进自己嘴里,皱着眉头抹掉凌吱嘴角的碎屑,仿佛在说,真埋汰。
凌吱光顾着咀嚼糕点,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没怎么理会,可赵万里不一样,接到潜火队通知快马赶至案发现场,尸体还没等瞧见,就见内室门口蹲着俩熟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点心。
咳咳两声,赵万里操着破锣嗓子道:人家刚过世兴许魂儿还没飞远呢,你俩在这儿馋鬼也不怕出门鬼打墙,夜半鬼压床。
凌吱被桂花糕绊住了三寸不烂之舌,嘴自然没平时快,朝赵万里甩过一记眼刀子,含混不清的道了句,要你管。
桂花的清香抑制住了胃里的恶心,凌吱收回注意力,一寸一寸地抚过佟虎指出的大概位置,是这里吗?
佟虎嗯了一声,将裹着碎渣的油纸塞回怀中。
嘶
指腹隐约被什么尖锐物划了下,凌吱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用力挤了挤。
我看看!赵万里一把夺过凌吱嫩白的小爪子,确认没见红后,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训了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哎呀没事!从赵万里粗糙宽厚的大手中挣脱,凌吱嬉皮笑脸说,我有娘在天之灵护着,命比长寿面还长呢!
赵万里白了一眼没个正形的凌吱,当头一盆冷水下去,不用你不当回事,早晚有你阴沟翻船那天。
呸呸呸,快把你那乌鸦嘴给我闭上。凌吱怼完赵万里,掉过脸觑着屁都没放一个的佟虎,小嘴扁得像只受气的鸭子。
他不信佟虎想不到扎他的那物可能有毒,只怕佟虎巴不得他中个什么见血封喉,好甩掉他这张狗皮膏药。
气不顺地长叹一声,凌吱言归正传:致死原因应该是插进章门穴的针状物,眼下没有工具抽不出来,不如先猜猜凶手什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