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地叫停御夫,凌吱再次将脑袋伸出侧窗,不过顷刻间,赵万里打马而至。
什么事啊?凌吱问。
虎子他爹让你回家,说什么虎子上次生病是你照顾好的。赵万里紧了下缰绳,他也搞不清楚状况,反正话基本上原封不动给带到了。
凝着赵万里耳鬓的汗珠,凌吱眸中烛火摇曳,跟着二话不说弯腰钻出马车。佟三所言无外乎是佟虎犯了咬人的疯症,阴影归阴影,他得回去。
绕到赵万里身侧,凌吱扽着赵万里衣摆往下带,马给我,你坐马车。
你确定能自己骑马?赵万里言语间尽是质疑,手掌开了个窟窿跟划口子可不一样!
放心吧!我左手不是没残吗?凌吱急得跳脚,追了句人身攻击,快点!你那么重影响脚程好不好?
我赵万里胸口被驴肝肺顶住,说话也难中听,不用你臭嘚瑟,看我要是在回城途中捡到你
呸呸呸,少咒我!
凌吱龇牙咧嘴地翻上马背,没给赵万里继续念经的机会,大喝一声驾
长风拂面,春意入眼,官道两旁的花在气顺后又成了花,娇娇俏俏的讨人欢喜。
佟虎既然是犯旧疾才没主动找他和好,那他就大人有大量体谅体谅得了,谁让他打小就是当宰相的主儿,腹中纳千帆,心比汪洋宽。
铁蹄踏过三道弯路,细密的汗珠如朝露布满额头,凌吱挪开紧捂伤口的手,一朵殷红的芍药在掌心绽开。
他不敢再粗喘浪费体力,全程吊着一口气折腾回了靖顺巷。
止不住打哆嗦的双腿勉强着地,凌吱扶着马背等待闪黑的眼睛恢复清明。
休整半晌,凌吱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往院子里走,依稀听见屋内有对话声,结果手一沾到门框,是那张碍眼的脸。
汪厉正与佟三说到要带走佟虎,眸露官威,透着股逼人就范的强势。
佟三是典型的老实人,根本招架不住汪厉的诱胁,神情出现了民斗不过官无奈松动。
凌吱见状迈过门槛,也不整平日里那套张口大人,闭口卑职的客气词儿,随口话了句闲言,到底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雨露期跟没完了似的,里头刺挠啊?
夹枪带棒地出完气,凌吱心情舒坦不少,一屁/股坐在床边沿,靠在床柱上缓着直突突的腿部肌肉。
没去理会汪厉因愠怒倒竖的眉毛,煞白的小脸扯出个乏倦的笑给佟三:佟伯伯放心,我在呢,虎子哥一会儿就能醒。
一会儿就醒?真是大言不惭。汪厉紧绷的嘴角冷嘲热讽地轻勾,若非我及时赶到,公子还被他亲爹堵住嘴,用麻绳捆着呢!
幼年穿越的alpha本人都不了解易感期怎么度过,区区一个普通人能知道个屁?
汪厉嗤笑着落坐床尾,公子之所以从狂躁状态安静下来,是受我信息素安抚的结果,醒来也与你无关,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眼瞅着汪厉骚臭的脏屁/股坐上佟虎的床,凌吱气得眼珠子倏地晕出双影来,舔着牙根不服道:汪大人惯会说笑,你那信息素要是真好使,虎子哥早就醒了!
左手悄摸探进被褥搭在佟虎手腕,凌吱转着眼珠子,移开右手将伤口露给佟三看,伤口好疼,佟伯伯帮我叫个郎中吧。我打包票,您回来虎子哥就醒了。
即使衣裳色深,也看得出洇湿部分是血,佟三平时鸡都不敢杀一只,瞬间慌得语不成句:你这孩子怎么弄成
佟伯伯,你快去吧。凌吱眼泪汪汪地抢白,手撑着床板咳得撕心裂肺。
佟三唉了一声,忙里忙慌跑出屋。
支走佟虎亲爹,凌吱解开缠在右手的碍事绷带,扬鞭催马般一记耳光招呼到了佟虎脸上,烟嗓呜嗷吼道:佟虎你他娘的再不醒omega就要吃人了!
黏稠血浆像被拍碎的浆果溅得佟虎满脸,就连收在一旁的罗帏都没幸免于难。
汪厉被凌吱反人类的操作,惊得灵魂出窍
体力不支的施暴者身子一歪,一头扎进佟虎胸骨,全然未见沉睡的眉梢动了下。
软拳捣蒜似的垂向佟虎肚子,凌吱骂骂咧咧地告状:你招来的破omega凶你爹你都不管,以后再自诩为大孝子,我都瞧不起你!
娘了个屎的!你不是说老子归你管吗?老子坟头都快长草,长草了,你娘的连个屁都放不,放不出半个
手臂抬不起,凌吱就用脑瓜子顶,最后上了牙,又用眼泪砸
正当眼皮重得缓缓合上,一股浓烈的瓜子熟香海啸般吞没的屋子
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铜器落地的回音,凌吱眼皮被叫起一条缝隙,并不宽阔的视野内似乎少了些什么,可他太累了,再没力气深究
微微斜进窗棂的午后暖光,将零落在木桌上的几瓣芍药映出阴郁的影,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七日。
半月前,佟虎还妄想着某个回身的瞬间,偷醒的凌吱会搞出个恶作剧整他。而此刻,他需静静凝注良久,确认凌吱还在呼吸,才敢松掉那口气。
含苞欲放的仙鹤白替换瓶中枯萎,佟虎踱回床边,捧起不再肉乎的小脸,啾地在唇瓣上吮了下。
右手伸到被褥摸了摸,身下一片干爽,佟虎苦中作乐地夸起凌吱来,我的吱宝宝真乖,从来不尿床。
展颜间,佟虎拎出床下刷净的夜壶,紧接着驾轻就熟地吹起催尿口哨,古今通用的嘘嘘声一响,小家伙就乖乖泄了洪。
系上亵裤,佟虎将掀起的被子盖平整,凌吱呼吸缓慢且均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伤口在静养下重新结了痂,恢复得很快,郎中也三番两次地承诺绝无性命之忧,唯独迟迟不醒,让佟虎忐忑难安。
经历过荒诞无稽的穿越,佟虎担心醒过来的凌吱身体里会住进别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宁愿凌吱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脱掉布靴躺回床上,佟虎轻轻将软绵绵的身躯抱在怀里,手掌摩挲着单薄的腰背和翘臀。
我的吱宝宝天天躺着,屁/股都麻木得没知觉了吧?佟虎按揉着凌吱腰椎之余,嘴里讨起便宜来,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盼着我回来抱?离开我一会儿就难受得不行?
一声短促的嗯,并未打断佟虎按摩的手,因为太轻了,轻的就像是细微的喟叹,还不敌窗缝吹进的风声大。
凌吱受困于经久难醒的梦,梦里被捧在手心,被温柔注视,被怜爱的抚摸,梦里又有寂静跌落的泪珠,和囔囔的抽泣。
他在梦中梦被人频繁扰醒,被亲得满身口水,他睡在盛满纸屑的空间里,没有床,没有枕,甚至连被子都没一条可他不冷,有个大家伙在全力温暖着他。
忽然身体又好疼,像是从高处摔下口鼻淌血,一只粗暴的脚当他是蹴鞠踢来踢去。
好疼,他好疼,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想大声呼救,可他发不出声音。
疼痛不断加剧,眼前天旋地转的红色漩涡将他吞没,他最终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吱宝宝
吱宝宝你怎么了,哪里疼吗?
佟虎被突然抽搐的凌吱吓得无措,大声喊道:爹,爹,叫个郎中过来,小耗崽子好像要醒了。
搂着凌吱小小的头,任佟虎如何压抑自己眼泪都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佟虎倍感无力的大放悲声,不疼了不疼了,让我替你,让我替你吧凌吱!求你了!!
虎子哥,你快勒,勒死我了。凌吱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被一道白光闪花,他伸手摸了摸,手感像是发丝。
指尖勾起佟虎那缕突兀的白发,往眼前凑了凑,凌吱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还未老先衰了?小心娶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