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声音逐渐变小,由尖锐的嘶叫变做轻轻的哀鸣,无实质的身体如丝线抽离那般消散。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化,像是被泼上什么助于褪色的染料,缓慢地稀释流淌,最终恢复成原本医院的雪白墙壁。
头顶的灯还是刺目的白,塞纳晕乎乎地看着上方,唯一能落入眼中的只有以诺的下巴阴影,方才攥紧他心口名为恐惧的巨手缓缓松开,塞纳感到窒息,随即发现是自己因为恐惧而屏息。
塞纳听见了许多声音,哭泣的,欢笑的,愤怒的,最终如潮水一并褪去,随之带走的还有他的意识,世界完全沉寂了下来。
待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以诺才低头查看怀里的塞纳,他半合着双眼,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脸上是灼人的热度,手却冰冷异常。
以诺慌乱地把人紧了紧,轻声呼唤塞纳的名字。
正在以诺六神无主之时,走廊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以诺拥紧塞纳,神经再度绷起,抬头看向发声源。
走来的女子着一身白底青印的套装,领口和袖口坠满白色的绒毛,一只手执合起的伞,缓步走近以诺。
待再近一些,以诺能看清对方的容貌,这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庞,秀美清丽,神情温柔异常,尽管不再年轻,但看起来独有一番韵味。
随着她走动,以诺听见了极轻的铃声,若不是仔细听,很容易就忽略。
面对这个人,以诺的警惕心不自觉放下了,这个人拥有着非同寻常的安抚人心能力,与卡特神父何其相似。
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翼,这绝不是化工合成香水的味道,自然而温和,能够抚平过分紧张的神经。
女子半前倾身,素白的手落在塞纳侧脸,轻轻皱眉,以诺一怔,错愕于自己竟然没有阻止。
他好像受到了怨气的影响,女子抬头看向以诺,纯黑的眼仁中绽放的是怜爱的柔光,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帮助你们。
以诺结舌,他无法拒绝,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就在刚才怨魂扑面之时,深渊中传来的吟唱声就是如此。
不必怀疑,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驱散了那个棘手怨灵。
沉默暂时在两人之间交换,直到以诺打破寂静。
劳烦了。这是唯一能做出的回答。
以诺喃喃着横抱起塞纳,跟上这个神秘女子。
第66章 旧宅
令人意外的在于医院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无论是值班的医护人员还是住院的病人,他们仍旧享受着梦境的安宁,对外界一无所知。
也许从以诺和塞纳踏入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某个圈套以诺有这种强烈预感。
本以为在医院里呆了没多久,跟着这个神秘女子出门后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蒙蒙的亮,夜近阑珊,只剩下薄薄一层星光。
雪地异常明亮,保持着没有被破坏的完美形状。
女子撑起伞,稍稍举高遮在以诺头上,飘落的雪花晕染开伞面的精致纹路。
以诺有些局促:谢谢,不过......还是不麻烦了。
就当是为了你怀里的朋友,女子笑了笑,不必与我客气。
真的非常感谢,以诺词穷,思考片刻,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铃媛,如果你愿意,叫我媛姐也可以。
铃媛。以诺努力发出这个对他而言拗口的名字,有些跑调,我叫以诺,这是我的朋友,塞纳。
铃媛掩唇笑了笑:看样子,对你有些难,虽然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但有个英文名字大概以后还是会方便许多。
说罢铃媛又有些发愁:要是先生知道了八成又会说我多管闲事,唉,总之先带你们回去再说吧。
以诺不明白铃媛在说什么,默默抱紧怀里的塞纳,冷意清晰地从塞纳身上传递过来,只要塞纳陷入昏迷,就像是暂时失去了生命,冰冷,僵硬。
和上次将塞纳从祭坛之下救出来时一样,如同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生命之光好像从未眷顾过塞纳,赐予他的只是行动能力。
说起来,这么晚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来找人。
这绝对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回答,尤其以诺注意到铃媛露出了然一笑。
那下次记得要白天再来,我可没法保证每次都有人搭救你们。
闻言以诺有些窘迫:嗯......
以诺不确定对方会将自己带往何处,直到从暗处逐渐走进另一重光亮,一条长长的街道映入眼中,这条街道的景色很特殊,充满异国风情。
几家店铺已经开门了,似乎都是做早点的,白色的袅袅雾气从蒸笼的缝隙溢出,带来令人垂涎的香味。
整理笼屉的下手一看见铃媛立刻伸手招呼:媛姐!今天准备给钟先生带什么回去吗?
铃媛笑眯眯地回答:不用不用,好好忙吧。
对方嗳了一声,掂起一笼包子走回了前堂。
以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好问,要是塞纳醒着,这个问题大概就能迎刃而解了。
穿过古香古色与潮流时尚并存的街道,铃媛带着以诺进入了一个小巷,积雪被扫到路两侧,露出下面的石板小径,曲曲折折地通向深处的院落。
以诺从没见过这种住所,等走到门前可以看见上面堆叠着紧密的瓦片,如同鱼鳞一般,冰凌垂挂下来,自做晶莹的饰品。
暗红色的双开门上有两个门环,门环周围雕刻着一圈金色的纹路,铃媛推开门带着以诺进去。
院内开阔,正中有一假山,上着一层厚厚的雪,假山左侧有一个圆弧形的门洞,另有小路通向别处,通过墙上的漏窗可以看见垂挂着冰雪的高大树木,右侧是一条长廊,曲折蜿蜒,最终隐没到素白的墙后。
走这里。
铃媛带着以诺踏上长廊,绕过假山看见后面是一间造型独特的厢房,房门是开着的,因为周围太暗看不清内部,不过在别人家去窥探房间内部是很不礼貌的,以诺遂收回目光。
走过隐没长廊的白色墙壁,周围愈发开阔,长廊两侧没有任何饰物,可以看见一片广阔的素白,长廊中部是一水榭,可供休憩,以诺这才意识到他们正在水面上,水已然冻结被雪掩埋,所以才看见周围是白茫茫一片。
自水榭向后有两条延伸的九曲桥,铃媛带着以诺从左边走,桥的护栏很矮,都不到以诺的腰,驳岸以青色石块堆砌,雪做白帽铺盖在石块上。
每一处景色都是新奇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其实从进门到这里也不过几分钟,总体这里不算大,但因为宅子主人的设计,让这里看起来很广阔。
走下桥再穿过一个门洞就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屋构造很简单,房前有好几块花圃,不过都已经被雪铺满了。
一路弯弯绕绕已经把以诺搞晕了,这里与其说是住所更像是一个小型公园。
进屋吧,铃媛推开房门,屋内的暖意溢出,走这么久应该很冷了。
以诺应着走进屋里,周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套木质桌椅和床,不过用花草填补了大部分空处,他们看起来被照料得很好。
周围有淡淡的香味,和铃媛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或许是某种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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