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捡起墙角的板砖,手掌有些颤抖,步伐却急促又坚定的,朝那淹没在雨雾中的巷口跑去。
小婉,怎么了?成安小区内,叶母拎着叶婉的书包,皱眉道:放假就好好休息,怎么带这么多作业回来?
叶婉面容恹恹,即使身上套着叶父的棉袄,依旧觉得冷。
她白着小脸,瞳仁乌黑,出声问:哥哥呢?
你哥哥去隔壁市了,叶父说: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抿了下唇,天边一声惊雷。
今年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模样娇俏,却缓缓松开了叶母的手,收回看向小区外的视线,说:我问的是二哥。
风雨中,叶父叶母同时一窒。
叶婉看着他们的表情,抿了抿唇:你们没有准备去接他吗?
*
巷口近在眼前。
叶珏拎着板砖,屏住呼吸,从墙后探出脑袋,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影。
不论是他臆想中的裴珩,还是那个神态诡异的流浪汉。
之前的一切就像他的幻觉。
身体已经冻得快没什么知觉。
叶珏深吸一口气,眼中各色情绪流转。
他沉默片刻,准备原路返回。
只是转身的瞬间,巷子中央与其他小巷相连的岔路口,一抹晃眼的金光划过。
身体一顿,他抹掉眼前混淆视力的雨水,定睛看去。
那是一副被踩碎了的金丝眼镜。
镜片四分五裂,镜框更是被踩得扭曲。
他似乎能看见,就在几分钟前,突然出现的人不光偷袭了流浪汉,甚至踩碎了他的眼镜。
接着于暴雨中,拖着流浪汉一步步走向其他巷子的画面。
他并不熟悉这样的作风。
但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有人替他铲除了那些危险。
昏暗的天空下。
叶珏静了几秒,捏紧板砖,顺着眼镜粉碎的方向,朝小巷深处走去。
越靠近隐藏在黑暗中的巷子,他越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越过最后一点障碍,叶珏转身,听见了一声被堵在嗓子眼里的惨叫。
呜
步伐顿时加快。
漫天瓢泼的大雨中,眼前印出血腥的一幕。
佝偻着腰的流浪汉面目全非,身上没一块好肉,口中大口大口吐出鲜血,倒在水坑中,咆哮着、嘶吼着同人搏斗。
我杀了你
他身前,墙壁打下浓重的阴影。
阴影中的人影披着深蓝色雨衣,戴着口罩,看不清身材的同时,没有露出任何一点相貌。
他一身精悍强壮的气势。
抡起拳头,拳风快的要撕破空气,重重砸在流浪汉脸上、身上,足足将他打的口吐血沫,连话都说不清楚后,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流浪汉被他彻底激怒,准备殊死一搏。
嚎叫着从地上扑向他,男人眼神疯狂扭曲,沙哑至极的嘶吼着:我杀了你杀了你
临死前他爆发出了堪称恐怖的力气。
雨衣男硬生生抗住,却被他抵向小巷深处。
我杀了你那张苍老丑陋的脸上满是血迹,流浪汉崩溃又绝望的哭泣:你毁了我的计划那个孩子我要那个孩子
雨衣男缓慢的抬起眼,眸色深不见底。
一身暴戾骇人的杀气,还未反击,下一秒,另一道脚步声突然冲了上来。
他立刻偏过头,目光中,高举板砖、面色惨白的少年和四年前那般,颤抖着、不顾一切的砸了下来。
砰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流浪汉后脑勺流出浓稠的血液。
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他目光定格在叶珏身上,眼中的情绪夹杂着贪婪与渴望,用嘶哑的声调喃喃,甚至急不可耐的朝叶珏伸出手。
孩子过来我
砰!
又是剧烈一声响。
他顿时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
余光瞥见一点银光,从雨衣男宽大的口袋中显现。
是刀。
流浪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他快死了。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死之前他一定要把那个漂亮的孩子一起带走。
多好,就算死,他们也能在一起。
竭力伸手去握那柄刀。
仿佛老天都在帮助他,那柄刀就出现在手下,他忍不住露出兴奋得意地笑,面上的笑意未褪,一只修长宽大的手便轻而易举的夺过刀。
他怔怔的抬起头,血迹模糊了视线。
男生口罩下的眉眼锋利流畅。
像在看一个死人,眼神深处,是令他胆寒的杀意与果决。
噗嗤
刀锋没过胸口。
剧痛吞噬了一切神智。
他发出痛苦的大叫,耳边却响起一个低冷平静的男声:你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也没说,男生却好像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一切的想法。
那双森寒阴冷的黑眸掠过一丝猩红的血气,他一字一顿,声音如从齿缝挤出,散发着滔天杀意:你该死。
一切尘埃落定。
最后的意识中,是一声骤然响起的大叫:哥!
泄尽力气的雨衣男被堵在小巷尽头。
他坐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是在休息。
叶珏抹掉眼前的雨水,脚下的雨水混合着鲜血,流入下水道。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还未升起,便被潮湿的雨幕压下。
小灵通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台撑了四年的手机,在这一天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软着腿从不知生死的流浪汉身边经过,叶珏走到雨衣男身处的角落,缓缓蹲下。
宽大的雨帽盖在头上,男生低着头,没有看他。
口罩更是被雨水淋湿,黏在脸上。
叶珏眼眶潮湿,哥。
没有应声。
男生只低垂着眸,呼吸微乱。
叶珏又叫了声:哥。
还是没有应声。
叶珏抹掉眼泪,抬手去摘他的口罩。
没有躲开,也没有制止。
一次性口罩取下,男生苍白英俊的五官映入眼帘。
裴珩撩起眼皮,雨雾氤氲,黑沉冰冷的凤眸深处,是渐渐褪去的戾气与杀意。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陷入静止。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缓缓抬起手,擦掉叶珏脸上的泪水。
泪水温热,连绵不绝的流下。
叶珏深吸一口气,咽下颤抖的声音,哥,我就知道是你。
你先走,等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解释。
咱们这是正当防卫,不犯法的。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裴珩顿了下,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我走不了了。
神情顿时变得惊慌,叶珏摸向他的胸口,一把扒开深蓝色的雨衣,生怕从他身上看见一点血迹。
裴珩的心跳平稳有力,温度升起,氲热了他的掌心。
叶珏白着脸,慌乱的继续找着他身上的伤口,为什么走不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裴珩没有说话。
只抬着头,静静的看着他。
眼神温柔深邃,其间夹杂着叶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冰冷磅礴的大雨中,他突然抬手,轻轻摸了摸叶珏红肿的泪痣。
与四年前一般,那是离别前,纪珩最后一次那么小心翼翼的触碰他。
一墙之隔的警车轩然大作。
银河小区里似乎抓到了犯人,警察高举喇叭,大声的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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