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吻下来,似乎一周不见的距离就倏地拉进了,一转头,两条鱼正隔着一层玻璃,凑近他们。
哎,被偷看了。夏炎说。
陆周瑜笑了一下,指节叩击玻璃,将鱼赶走,又把他拉了起来。
夏炎带来的豆腐脑早就凉透,他又重新送进微波炉里叮,最后端出来两碗稀碎的流体,原本清爽的卤汁变成难以形容的颜色,油条也软趴趴的。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头对头地吃下去。
尽管陆周瑜仍觉得夏炎隐隐有哪里不对,但他说喜欢,说吃饱了,说已经退烧,那应该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夏炎从不撒谎。
因此,陆周瑜竭力忽视掉异样感,收拾茶几上的蛋糕盒时,他把两只盘子叠在一起,归进垃圾桶,一边擦拭桌面上的奶油,问:和谁吃的蛋糕?语气似乎不大好,他又补充:好吃吗?
沈齐,夏炎正在给鱼放食,还可以,不过很甜,你应该不喜欢。
有块奶油很是顽固,干涸在桌面上,陆周瑜用了很大力气才擦掉。
午睡过后,两个人商议出去约会,可以逛公园,去电影院,或者博物馆转一转。
但临出门前,陆周瑜看见夏炎苍白的脸,突然倾身用额头碰了碰他,滚烫。他不太确定地又用手试,随即意识到严重性:去医院。
不用,没什么事。夏炎含含糊糊的,刚睡醒就容易没力气。
他靠在玄关的墙上,大约是鼻腔堵塞,只能微张着嘴呼吸,嘴唇呈现不正常的深红,还在不死心地提议:博物馆有古埃及的黄金木乃伊展,我们去看那个吧。
不行。陆周瑜按住肩膀,把他抵在墙上,不由分说地从衣架上拿过风衣,将人裹住,拖进电梯。
医院还要排队,去诊所就行了,夏炎无力挣扎,妥协道:上次你输水那家。
好在温度在可控范围,换季期有点感冒发烧很正常。医生看过喉咙,低头在处方上写写画画,输个水吧。
扎过针,夏炎昏昏欲睡,但仍强打精神,单手摸出手机手机没丢,只是出门忘带,又恰好没电关机了。
半晌,他调出一个页面递过来,这个展览,《回声》,你看一下,我前几天和这个老师吃饭,他说因中气不足,语句顿了顿,正在征集人选,如果,如果你想参加的话
浏览完页面,陆周瑜基本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机递回,我不参加。
似乎是觉得他没看懂,夏炎还想补充些什么,扎针的手一扬,软管里瞬间回血,陆周瑜拉住他的手,按回扶手上放好,眉头皱着,重复道:我不参加,你也别管这个了,跟你没关系。好好输水,别乱动!
哦,夏炎收起手机,对不起。像在课堂上被老师训斥的小孩,他转过头,一动不动了。
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陆周瑜看着他的侧脸,没多久,夏炎闭上眼睛,呼吸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他赌气的姿势很强势,脑袋几乎转得超过九十度,陆周瑜拖起下巴,轻轻把他的头放平,指节蹭过脸颊,很软。
他想起上次自己来输水,中途睡醒,睁开眼,夏炎缩在旁边的椅子上熟睡,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嘴唇微张,脸也微红。
他当时没忍住去碰,却在夏炎睁开眼之前收回了手。
输完水,最终还是去看了博物馆的木乃伊展。
夏炎输过水的那只手一直很凉,陆周瑜手背碰到两次,第三次一把抓起,握在手里。或许是题材小众,博物馆里没多少人,加上展品珍贵,不能用强光照射,展厅昏暗,因此大概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拉在一起的手。
就这么一直拉到看完展览,走出博物馆,往夏炎家里去。
走了很久,快到家的时候,夏炎扯住他的胳膊,脚步滞重,停一停,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陆周瑜半蹲下去,见他不动,侧过脸催促,上来。
夏炎的风衣在半路因为热而敞开,里面是一层薄毛衣,他整个人贴上来,严丝合缝地,体温透过布料,传到陆周瑜背上,似乎能熨平一切。
一路平坦。
周一登机前,陆周瑜接到他爸陆文渊的电话。陆文渊不知从哪里得知他要去英国,语气很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送你。
我很快就回来。
陆文渊不信,兀自在电话里叮嘱,常规的关心,但这次却提到,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可以尝试着建立亲密关系,不要因为我和你妈妈,就因噎废食。
陆周瑜一向不爱听人提起周漫,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因噎废食,逃避心理。尽管没必要,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告诉陆文渊,我谈恋爱了。
电话里出现长达半分钟的空白,在他准备挂断前,陆文渊像是松了口气,问:是在英国认识的吗?
不是,在海城。陆周瑜说,所以我周末就回来。
哦,哦,那很好,很好。陆文渊几乎算得上语无伦次,刚在一起吗?谈得怎么样?
很顺利。陆周瑜说。
顺利,平稳,坦荡,他是这么想的,就和脚下的路一样。
到家订过外卖,他们找出一部纪录片,《不朽的埃及》,一边看一边讨论今天的展览。
共四集,单集六十分钟,第三集 看到一半,夏炎睡眼惺忪,睡觉吧,我们。
他的低烧褪去,但感冒鼻塞来势汹汹,伸展两条软绵绵的胳膊,被陆周瑜拽住,搭在自己肩上,拖拖拉拉地往卧室走。
那两条胳膊水蛇似的四处游走,煽风点火,双双倒在床上时,陆周瑜单手捉住它们,翻身将夏炎压在身下。
想做吗?
想。
进房间的时候竟然忘记开灯,好在窗帘大开,有月光淌进来。
有时候是不需要那么清晰的。
像画面的留白,文字的省略,模糊和想象反而趋近无限。陆周瑜撑在他上方,低头看朦胧的轮廓,用手指描摹,流连,又低头亲吻。
等他去卫生间找来辅助工具,却发现夏炎已经头歪向一侧,睡着了。
说不上落空,陆周瑜愣了几秒,觉得好笑,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今天打针的时候,听医生问起,才知道夏炎几乎病了一整周。
冷静了会儿,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褪下夏炎的外衣,外裤,把他摆放到正确的位置,盖上被子。
风衣口袋里泄出一线银光,掉在床单上,是条项链。
不那么清晰就好了。
但月光太亮,正好落在项链中间的金属牌上,陆周瑜看清了那几个字母,和一颗镂空爱心。
由/公/众/号/农/夫/山/拳/有/点/甜/整/理分/享/
第50章 周日(上)
第一遍被亲时,陆周瑜的眉头微皱,向一旁侧开脸,眼皮颤动,但并没有醒。
夏炎一手撑头,侧躺在床上,因为挨得很近,将他细微的抗拒神情尽收眼底,觉得有趣,又凑上去亲了一下,陆周瑜还是没醒。
他似乎很累,风尘仆仆,哪怕睡过一晚,眼下淡淡的乌青仍在,呼出的气体像午后的风,刮过皮肤,带来一阵温暖干燥的热意。
放弃叫醒他的冲动,夏炎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趴在床上,用眼神描摹陆周瑜的轮廓。昨天见面后,繁杂的情绪令他始终恍恍惚惚的,直到此刻,才有种脚踩大地的踏实感。
他没去看表,但合理猜测还不到六点,因为陆周瑜说过他六点就会醒。
那还有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