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廷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否认。但很可惜, 闻缜笑了笑,说:你的记忆又怎么会骗你。
他看起来很轻松。但南廷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过了一会,他问: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你不记得了?我告诉过你的。
南廷摇头。
因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你。闻缜说。
说完之后,他慢慢把他那杯咖啡喝完了。南廷没有咖啡,他讨厌那个味道, 太苦了。
那你
?
知道我不安好心吗?
南廷纠结了一下用词。但对上闻缜故作不解的目光,他只好硬着头皮补充:我当时想杀了你。
当时。闻缜捕捉到他的形容,你现在不想吗在想起那么多事之后?
南廷立刻说:我不想。
我可不是好人。
我知道。南廷说, 他有些为难,可是。如果你死了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闻缜笑了。他放下手里的杯子, 摸了摸南廷的头, 像往常一样:我又没说过会丢下你。
然后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我知道。
南廷今天第三次陷入震惊。
你明知道我不怀好意, 为什么还要救我?他问。
闻缜反问:你明知道我不是好人,为什么现在还坐在我对面?
南廷有些张口结舌。
闻缜接着说:我说过了,因为喜欢。
然后他等了一会,终于满意地等到了对方的回答:那我可能,也喜欢你吧。
但南廷的过往依旧存在着两段空白。一段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有关,南廷只记得自己非常憎恨他;另一段则是自己那天从基地出发、故意把自己弄伤之后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他告诉了闻缜这件事。不知怎么的,闻缜看起来竟然有点高兴。
于是南廷问: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
我不记得的那个人。
他啊。闻缜想了想,不用在意。他死了。
南廷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我
虽然记忆消失了,但基本的共情能力依然存在。南廷从没想过自己会以一个这样的角度重新认识过去的自己。他难以置信,觉得那个自己陌生又残忍,有一种非人的扭曲。
但闻缜说那不是他的错。
他是罪有应得。他说。
至于另一段空白,南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遗忘。照理来说,那段时间应当是他与闻缜全部的记忆,可他又为什么因此感到痛苦呢?
闻缜干脆提议,去博物馆看看。
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
博物馆是由玻璃房改造的,里面都是闻缜的私人收藏品,面向所有公众展出。
南廷起初很不解,他记得闻缜曾经因为他的收藏和基地发生过严重的矛盾,为什么现在又会放弃他们中的大部分。
结果闻缜很无所谓地说,他只是看基地不顺眼,想给他们找点事做。
南廷:
闻缜又说,从前他需要这样的行为来保持他在认知上的稳定。某种能够回馈情绪的、叛离又出格的行为。
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以恶为乐。
否则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和人类是,他想了想,两种不同的生物。
南廷想了一会,实在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于是他安慰对方说:就算那么认为也没关系,你看,我也不是人类。这样就刚好
刚好什么?
南廷犹豫了一会。
他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好相配。
但今天南廷没能如愿参观成他的博物馆这座建筑物是记在他的名下的他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展区传来喧哗声。
事实上,除了基地里,外面的世界并不像从前那么和平。池死后,好几个区域都发生了动乱,包括某几个人鱼聚居区。
南廷不知道的是江杭曾经想把他推出去,用作谈判的示例。这个提议换来了闻缜的嗤笑,说还想利用他吗?小心你和你的前夫走上同一条路。
这个威胁很有效。江杭很惜命,从此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由于发生骚乱,博物馆的大门暂时封闭了,南廷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被拦了一下。
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对他说:请出示您的有效证件。
南廷身上什么都没有。他回头看闻缜,闻缜却示意他把自己的指纹印上去。
他便照做了。玻璃门随即向两边旋开。机械音对他说:欢迎您,主人。
周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南廷有点不好意思,抓着闻缜的袖子往里走了。
他问:里面在吵什么?
不知道。闻缜无所谓地说,可能是在游行。
博物馆里有一个人鱼相关的展厅,抗议者不知为何,把那里当作了据点。
南廷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如此之多的与他同种族的人聚集在一起。如果说曾经他对他们还有好奇存在,现在他看见他们只想本能地远离。
闻缜却问:你怕他们吗?
南廷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他们。他说。
南廷对自己的族人并未怀抱太多情感。他所剩无几的回忆告诉他自己是被抛弃的,而收养他的母亲会因为单身被同族人欺负,最终死在了人类手里。他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一个人被丢下。
再之后就是和那个记忆模糊的男人相关的事了,南廷不愿去回想。他不想变成一个心里只剩下恨的人。
闻缜见他实在不愿意到展厅里去,于是提议他到最原先的玻璃房里去看看。
它位于这座建筑物的地下,保存完好,但禁止任何人进入。除了他们。
南廷穿过那扇熟悉的玻璃门,首先闯入他视线的就是一个透明水箱。水箱里没有水,只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一些与之相关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让他的胸口一阵刺痛。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以前南廷有些迟疑地开口,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他伸手,想去把纸条捞出来,却又不敢,索性放弃了。
如果有的话,闻缜对他说,应该是你那次单方面对我宣布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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