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家境悬殊较大,杨霆巍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员,为了供儿子留学把几十年的积蓄都用尽了,一家人至今还住在一套只有50多平米的老小区房子里。
那座小区连个正经大门都没有,车辆人员随意进出,隔壁还有座长期缺乏有效管理的垃圾站,一到夏天路过的人都要捂着鼻子走。
他和杨霆巍在一起两年,只去过杨霆巍家一次。并非是他不想再去,而是杨霆巍不希望他过去。
他俩谈恋爱也是瞒着杨霆巍的家人。他的母亲很开明,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的性取向,母子俩只用了一周时间便达成和解。他一直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因此对于杨霆巍不愿和家中公开出柜的想法选择理解和接受。
后来的买房子事件,是他和杨霆巍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分歧。虽然最后杨霆巍表示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但是他能看出杨霆巍还是很不愿意的样子,始终觉得他为了一片海景就买一套价格虚高的房子不切实际。
在纷乱的思绪中,他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次没再做过梦,他睡到了自然醒。
伸了个懒腰,他披上一件外套打开阳台门,还带着露水的雾气在阳台外浅浅地弥漫着,世界再次变得不太清晰。
宋清尧的双手搭在护栏上,看着这一幕弯起了唇角。他并不讨厌有平流雾的天气,因为不是所有的平流雾都会完全挡住风景。
就像此刻,视线能穿透朦胧的雾气,看清若隐若现的海平面。早晨微凉的空气钻进肺里,整个人都觉得神气清爽起来。
隔壁的金融大厦玻璃窗折射着淡淡的光晕,他看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去洗漱。
刷牙时他拿起手机,先回复了一些重要的消息,接着看起攻略。
昨天一天他只逛了八大关和海水浴场,但是青岛市内的景点比较多,他也没去崂山,想到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看来得好好安排一下。
换完衣服,他把伞塞进胸包里,打算先去昨天那家麦当劳吃早餐,没想到门刚打开就看到一个人靠在对面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他。
学长早。林壑站直身体,走到宋清尧面前笑道: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一起行么?我知道有家店的早餐很好吃,就在附近。
宋清尧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出来把门带上,看着林壑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特地在这等?
也不是特地,林壑抬起手腕看时间,就比你早了十七分三十九秒。
时间算得真够准的。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宋清尧走到电梯旁边按了下行键。林壑把手放回裤兜里,问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还行。宋清尧淡淡地回答。
林壑点了点头:我睡不着。
宋清尧没有接这句话,林壑似乎也没打算等他回答。
我做了一晚上的攻略,摸出手机,林壑打开备忘录递过来,还想了很久该怎么约你一起逛才不会被拒绝。
宋清尧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之间,脑子却在处理林壑最后说的话。随后,他扭头去看身边的人:你就不觉得我跟你还不太熟?
不觉得。林壑很自然地耸耸肩膀,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他和宋清尧一起进去。电梯里还有楼上下来的其他住客,林壑压低嗓音,垂着头靠到宋清尧耳边继续,我们已经开始熟了。学长,一个人逛很无聊的,我好歹是半个青岛人,给你做个向导还能避免你踩坑。
宋清尧往旁边挪了点,免得林壑再这么近说话。他不回答,林壑便当他默认同意了,又把手插回兜里。
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宋清尧的目光专注在旁边的电子显示屏上。比起昨晚觉得缓慢的上行,今天电梯下行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一楼。走出大堂,林壑眼尖地看到旁边停靠的出租车。抬手挥了挥,他对宋清尧说:我们过去吧。
宋清尧被他拉起手腕,一开始没跟上还差点绊了下。后来坐进车里,林壑说了地点后转头看着他:学长,刚才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宋清尧的左手腕有点红,他不太习惯地捏了捏那里:以后有什么用说的就好。
说完便转向自己那一侧的车窗,尽管他的语气很平淡,林壑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抬起右手臂靠在车门上,答应道:好。
早餐在一家看着很普通的店里吃,位置在闹中取静的小区附近,通常这种地方只有本地居民才找得到。
宋清尧是南方人,习惯了南方的饮食,对林壑点的海带排骨大肉包以及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的青岛馒头有点消化不良。不过撇开容易噎不说,味道还挺不错。
林壑说青岛没什么特色早点,见他吃几口就放下了,便给他点了小米粥和油条,自己把剩下的肉包和馒头都解决掉。
吃完早饭,他俩走出店门,林壑在前面带路,宋清尧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就拦到车了。两人坐进去,林壑对司机说:去中山路。
厦门也有一条中山路,是市区内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之前宋清尧看纪乾发的攻略里没有中山路,便问道:这里也有中山路?
林壑说:对,我昨晚做攻略的时候有搜过厦门,那边也有中山路。
不过这里的中山路和厦门不同,没那么繁华。
司机听到了,也插一嘴:这个小哥说得对啊,不过以前还是很热闹的,都是后来的规划问题。
宋清尧边听边看着窗外,他没接话了,林壑便安静下来。等出租车停在了目的地,宋清尧下车一看,旁边是一条很宽的石头坡道,两侧是特色小店与购物商场,坡道的尽头则是一座屋顶立着十字架的双塔教堂。
林壑在他身边站定,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座教堂,便解释道:这是圣弥厄尔教堂,很多人都会来这里拍婚纱照,很美吧?
在他们吃早餐的时候,城区内的平流雾已经渐渐被阳光驱散了,这座哥特式风格的教堂背靠着蔚蓝天空,风把唯一的一片白云撕开,点缀在教堂右侧。米色的外墙映衬着橘黄色的瓦顶,巨大的玫瑰窗和彩绘玻璃给这座近代建筑增添了几分庄严的美感。
一对新人站在坡道尽头拍照,新娘的白纱拖尾很长,头纱轻盈地坠下,不时被风拂起。
望着那一对凝视彼此的新人,宋清尧的眼前闪过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在鹿特丹读临床医学,一个阳光正好的周四傍晚,他开车去超市购买生活必须品。在停车场倒车的时候,他看到一对穿着礼服的新人在旁边的小教堂前拍结婚照。
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在夕阳映照下犹如蒙上一层圣光,瑰丽的云霞翻滚着涌向天边,风吹起新娘长长的头纱,那对新人在逆光中亲密地拥吻。
这一幕太过美好,以至于他都忘记自己正在倒车。等听到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撞到了后面的车。
碰撞并不严重,但他立刻下来道歉,表示自己会负担全部维修费。对方在赶时间,而且许是同为中国人的缘故,那人没生气,只留了他的手机号码便开走了。
直到两周之后他才接到对方的来电,短暂的交谈过后,他发现这个叫杨霆巍的人不但和他一样来自厦门,更在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临床医学院念书。
察觉到身边的人没反应,林壑拍了下他的肩膀:学长?
宋清尧的睫毛颤了颤,转过来时眼神还有些空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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