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也只有很简短的三个字:我走了。
好像也是这段时间,她才想明白。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追求自己热爱的事,哪怕是在无人问津的小城镇,也会有人不计时日的付出。
所以她和周晁嘉的分别是注定的,没有遗憾。
一
回到华江不久,初星眠和许灿灿、温意商议将梧桐路那边的郊区买下来投资做产业园。
他们的工作室也会在园区建设完成以后搬进去。
许灿灿和温意的父母在听完几个孩子们的规划以后,也觉得很支持,于是替他们解决了资金链的问题。
当然大部分的钱还是初茂平出的。原本初茂平是很不看好梧桐路附近,觉得郊区偏远太过荒凉,投资进去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初星眠给他递了份规划书,里面的资料详细清晰,破天荒让初茂平改变了主意。
也是这次的规划书让初茂平意识到,他的女儿并不是想象中的柔弱,正相反,初星眠很多想法都非常不错。
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将梧桐路规划完毕,有了资金投进来,这里脱胎换骨成了高新产业园。原本杂草丛生的坡上已经被绿植覆盖,每天定时定点都会有人清理打扫,崎岖的土路也被修缮成了柏油马路,宽阔敞亮。四周的公寓也逐渐盖了起来,形成了小规模的商业圈。
初星眠她们的工作室坐落于高新产业园中心的A座大厦,楼层不高,但大片的落地窗采光很好。
到了下午,办公室里弥漫出来很淡的咖啡味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碌,偶尔有两声交谈也是淡淡的。
助理小刘敲了敲门进来,捧着一叠资料:小初总,南工大发来的校友邀请函,想问您去不去呢?
白嫩如葱削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初星眠轻轻眨了眨杏眸,阳光大好,正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斑驳出浅淡的光影。她神色微敛:什么时间?
这周六上午十点。小刘看了手机上的邮件,视线对上时,仍忍不住在内心感慨初星眠的长相,说是想邀请您作为南工大杰出校友去演讲。
可以。你周五晚上再提醒我。初星眠应声说道,稍一顿,她问:这次演讲的主题是什么?
大概是缅怀和弘扬精神,那边演讲稿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刘八卦了两句,不过听说这次杰出的校友里,有个教授挺有名气,前几年入伍还有军衔,人长得也很帅,时间就安排在您后面,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见一见。
小刘是今年刚入职的毕业生,对待帅哥还充满了幻想。不过这些环肥燕瘦的男人初星眠见得太多,听到帅这个字早就已经没什么感觉。
提起入伍军衔,初星眠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周晁嘉。
她好像是在放弃他,但又好像心存幻想的等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这几年,徐星和初茂平也有安排各类青年才俊和她见面,不过她实在没什么兴趣。
指尖顿了顿,她轻扣上钢笔的笔帽,清脆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你帮我安排吧,我周六会准时到场。
下午初星眠没什么工作,提前翘了班。
最近两天许灿灿和温意都在外地跑合同,她这边倒是清闲。
出门的时候碰见了王斌,王斌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一改初见时的颓然,眉宇间都意气风发的。
这是下班了吗?这么多年过去,王斌也胖了不少。和当初拎着破塑料袋捡垃圾的时候,判若两人。
初星眠点点头,她脚步顿住,目光看向对方:嗯,今天没什么事,走得早。
产业园建设起来以后,一些分包的活就落在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头上。
王斌目前在园区里当运输工,虽然日子过的比从前辛苦些,但有了营生,倒也看见了希望。
周六,司机早早就在楼下等着。
初星眠昨晚熬了个大夜,把合同敲定仔细又回了N封邮件,天将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她钻进车里以后就戴上了墨镜,陈叔,到了目的地告诉我,我先睡会。
陈叔笑呵呵地应声,感慨着年轻人想拼搏就得忙起来。
倒车镜里小姑娘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口的纽扣没系紧,微微敞开,露出了修长的脖颈,黑且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肩窝,巴掌大的脸颊被墨镜遮挡了大半。
南工大和五年前区别不大,不过从她入学那年就要建设的新体育馆终于盖完了。学校里换了一批又一批陌生的新鲜面孔,时不时向车里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沿路开着车向会堂走,两侧铺满了横幅,红底白字,扎眼又瞩目。
眼熟的名字,不眼熟的名字都被挂在上面,初星眠瞥了两眼就没了新鲜劲儿。
六月的天气说热不热,但时常阴雨连绵。
初星眠下了车以后就挂着得体的微笑走进会堂,沿途一路礼貌地打着招呼。
她真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前更会伪装,总是装出一副精英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但其实也不尽然。
座位第一排的桌面摆放着名字,位置还是很容易找到的,聚光灯照在舞台正中央,来来往往的人忙碌到不行。
观众席的光影黯淡,没那么强烈。
四周的环境让初星眠昏昏欲睡。
整个过程也没什么新鲜的,和各类典礼差不多,有名气有声望的企业家校友们排着队讲话,别说底下的学生,连初星眠都数次强撑着困意在鼓掌。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那位名声大噪的教授因为公事缺席,让众人非常遗憾。
初星眠对这人没什么兴趣,只是在听到旁边人讨论这名教授姓周的时候愣了愣。
姓周啊。她眼眸微敛。
典礼结束,天公不作美,狂风带着骤雨大有席卷一切的架势,吹得树梢呜呜作响。天阴得可怕,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着。
初星眠在会堂门口的廊檐下等了会儿。她发消息给陈叔,让他等雨小了再过来。
四周的人或是撑伞离开,或是和她一样在廊檐下面躲雨。积水迸溅,倏地,初星眠余光瞥见草丛中的异动。
雨势朦胧,但她还是看清异动的来源。
只有手臂大小的猫咪无助地蜷缩在水坑里,它颤抖着,小脑袋瓜四处寻找,它的叫声混进了雨声里,听得并不真切。
旁边的行人神色匆匆,也没人在意。
几乎想也没想,初星眠顶着大雨跑了过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她浑身都被浇透,衬衫贴合在皮肤上,不舒适的黏腻感像是不透明的网。
她蹲下身子从草丛里捞出小猫,又捧进怀里,还没站起来,头顶蓦地被一把伞遮挡 。
视线稍抬,入眼的是一把黑色的伞柄。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紧扣着,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再抬,目光与对方撞了正着。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正捧着公文包,脚跟重,踩得水声啪啪作响,他跟上前不明所以地喊了声:周教授,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人心里也纳闷呢,原本周晁嘉有公事,今天的典礼是没打算来的。可结束的时候他又赶了过来,一群人正围上前想跟这位炙手可热的教授套套近乎,话还没说两句,他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随手撑了把伞冒着雨就往外面走。
留下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再瞥了眼已经被浇成落汤鸡的女生,这人心里才恍然大悟。
原来人家周教授是要英雄救美啊。
第53章
初星眠愣了好久。
她不是没有想过和周晁嘉再度重逢的场面, 在深夜很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时候,她无数次幻想过两人会再见面。
或许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街道。
或许是吃饭间的偶然一瞥。
又或许是在南工大校园里的偶遇。
但她的所有幻想里,都没有现在这样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像是被扔进水坑里的小鸡崽, 浑身湿漉漉的。而他则是一尘不染, 清俊的脸上神色淡淡的,也瞧不出什么情绪,就这么低垂视线地看着她。
雨天, 所有的背景都揉进了雾色里, 衬得他肩膀线条干净利落。
下意识的,她脑袋几乎要低进胸口,怀里的小猫也抱得更紧了些。
初星眠紧咬唇角, 喉咙像是哽住了似的。
谢谢。声音很小,像是做错了事情理亏般, 连底气都不足。
时隔久远,面前的人已经褪去青涩。
他眉宇间看起来比五年前更加从容沉寂, 细碎的发梢修剪的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领口系得很紧, 举手投足间的清贵劲比从前更胜了些。肩宽腰窄, 一手撑着伞,另只手懒懒散散地顺进了西装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