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动荡的一个月,杜迦佑所有的社交活动都被停止,他爸从英国赶回来,他妈不允许任何人见他,那个男生被舆论逼得跳楼,举行葬礼的那天杜迦佑把他家一面落地窗打碎了,他踩着玻璃碎渣过去的,葬礼还没结束,就被他爸带去了医院。
大家见出了人命,立马撇清责任,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说这个消息是我透露的,有人说我勇敢,有人说我多管闲事。
杜迦佑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这会让他一辈子对我没有好脸色。
第15章 温锁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去衡量时间是怎么走的,但周阿婆喊我们吃饭了,我就隐约能猜到他在我面前呆了多久。
久到周阿婆和外婆两个人解决了虾的争执,久到他把照片碎纸捡出来拼上。
久到我心里骂了那条蠢狗一万遍的时候又跟他道了歉。
然后去拿桌子上的胶水,我准备把活儿全揽过来,但他伸了手,我递给他,袖口比较宽,因为这动作而往上扯了扯,露出我手腕的伤。
一个人对疼痛痴迷是很可怕的,我总是不习惯伤痕彻底消失的时刻,但也不需要别人过度地揣摩,于是他要接的时候我又缩回来。
他看着我。
我蹲下,用一种不需要露出手腕的姿势把胶水递给他。
周阿婆又喊。
他专心粘照片,没看我,你先去。
这照片重要吗?
一般。
那我来吧。
你先去。
他又说。
周阿婆这时已经到了门口,你俩在里面过年呢?米米出来,周屿焕死出来。
周屿焕说五分钟后出来。
那条狗跟我一起走到门外,宗闲端着碗,嘴里咬着虾,好像专门在等我,但没说什么攻击的话,顺着周阿婆接一句:跟我哥在里面过年呢?
我又无声递给她两个字。
她把筷子往碗沿一摔,这是我阿婆家,亲阿婆,你让谁滚蛋呢!
周阿婆让我们别吵,她刚才在厨房跟外婆已经吵得耳朵疼了。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屿焕才出来,而这时饭桌上聊的是我的学习,宗闲在听我被逼着报这学期的周考分数时嗤之以鼻。
我让她不吃就滚。
别吵。周阿婆制止,又看向周屿焕,你觉得这分数怎么样?
他端着碗坐下,挺好。
哥,宗闲夹着的鱼肉掉了,你别是分个手分傻了,这分数还挺好,三次加起来没我一次多,她这样能上大学吗?
我真想让这个蠢货别聊了。
他说挺好不是真的挺好,而是无所谓,因为他既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丢了面子,也不想因为丢面子之后而领到一个被迫补习的活儿。
外婆叹了口气,以前米米成绩挺好的,但初三那年陡然下降了,学校里的事我们也不清楚,但那年......算了,要是真考不好,我们也别硬逼,活着开心最重要了。
那怎么行。周阿婆反驳,你文化知识有限就别瞎给孩子们提建议,现在这个社会没点文凭可以的啊?成绩不好怕什么,这不有个现成的资源吗,是吧屿焕?
周屿焕在认真剥虾,没回答这个问题,宗闲倒是举了手,我第一个反对,我哥最近好不容易才空一点,说好了陪我升级的,
升什么级,你身体哪个地方坏掉了?
哎呀阿婆不是这个,是游戏,你不明白,反正这个人不能占用我哥的时间,而且我哥刚失恋,需要恢复期。
失个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个人老公老早痴呆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老公没了我取笑你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周屿焕把碗放桌面上一放,啪嗒的声音立即引来周阿婆的注意,行不行?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正那天他说了一句:行。
.
整个下午,我俩面对面,他在看我最近一期的周考试卷,把错题和知识点罗列在一旁,宗闲过来骂了几次街,我冲她扔了两次拖鞋,她回击了一次,第二次因为周屿焕朝她撂去一眼而收敛了,变成无声的挑衅。
外婆家的书房靠西,一到下午就有充足的阳光,吃饱喝足就容易困,我栽了两次头,他没发现,准备栽第三次的时候,他用笔在我这边的桌面磕了一下,连头都没抬,但我慢慢把背挺直了。
宗闲正好捕捉到这个时刻,朝外面喊:阿婆,温锁睡着了。
外婆连忙走过来,看着我睡眼惺忪,又折回去,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戒尺,屿焕,这人不好管,你拿着,不听话就打。
我没睡。
宗闲一脸不耐烦,哥,这人不成器的,你别教了,带我回家。
周阿婆在门口喊:你别捣乱。
她干脆坐了下来,我不捣乱,我来帮忙。
她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了几条补课守则,撂我面前。
【忘记作业五十下。】
【考试退步一百下。】
【考不上名牌大学直接打死。】
你有病啊?
她那暴脾气没发作,又加了一条:【骂人打嘴。】
你有病!
哥,我替你管一下。
她拿着戒尺朝我挥了一下,看着是想玩的样子,没真准备打,但可能又怕真的打到我,挥得夸张,结果就打到了我的脸。
她立即放下戒尺往外面跑,我起身去追她,周屿焕终于有了动静,把笔往桌面上一扔,回来。
靠。
我步子就这么停了。
在这个阳光四溢的屋子里,他逆着光,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右手还保持着扔笔后的姿势,我迈出左脚,右脚在原地定格。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我身旁的椅子,把一旁罗列出来的笔记递给我,跟我讲了做题思路以及复习重点。
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声音好听,讲完会有个间歇,问我懂了没有,如果我没懂,他就会耐心地再讲一遍。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竟然一点没走神。
不科学。
靠。
.
即将四点的时候,我终于把这些题全都理清了,他把笔一放,走到窗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想了想,又放回去,把窗户打开,胳膊支上去。
风和阳光一起带动他的头发,不知出于什么冲动,我叫了他一声,他回头。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干枯的树枝在寒冬泠冽里开了花,衰弱枯竭的心脏重新搭起了支架,断裂的身体开始返老还童。
今年杭州并不冷,风中也带着香味。
他用鼻腔发出一个类似询问的嗯,我跟他道谢,他说不用谢。
那时我只觉得阳光暖,没去细想他的不用谢里是否还夹杂着其它意思。后来我也没时间去思考,因为朱令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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