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拨通周屿焕电话的时候我妈把手机开扩音,妈,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
你俩说什么不能让我们听,我要听听他的语气,一般从聊天的过程中就能看出男人对你的心思。
我向我爸投去求救的目光,我爸朝我摊了下手,那头接通,周屿焕的声音有些懒,听着像是刚睡醒,我妈的眉头立刻挑了起来,无声地向我传递着:他宁愿在家睡觉也不找你。
这种表情让我很焦虑,周屿焕一个不明显的喂都会被她分析出许多因果来,比如他为什么这么晚才起,比如他怎么不把睡觉的时间用来陪我,比如我都快高考了他还一点不上心。
几个因素一综合,我也被传染了,不知不觉坐直,你在家吗?
嗯。
能不能过来接我,我快高考了,还有一些题没弄懂。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拿衣服,好,我洗个澡过去。
嗯。
电话挂了。
我妈总能捕捉到任何事情的边边角角,她严肃地看着我,一般男人什么情况下会洗澡出门。
妈!
你别纵容他,等会儿见面检查一下衣领和脖子,还有......
你说的什么话。我爸截断她,跟小孩子讲这些干什么。
哪个男人没有点花花肠子,我现在不提点一下,难道你是想让我拎一拎你年轻时候的风流事来做反面教材?
我爸从鼻腔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般这种情况下他就不打算跟我妈理论了,我跳不出我妈的包围圈,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想,他为什么睡到现在,是不是身旁有人,又为什么要洗澡,是不是刚刚结束。
越想越乱,越来越离谱,以至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并没有好脸色。
他看起来很累,眼底有些青,我爸妈探出头来打个招呼就走了。他给我开车门,我的意识停留在他疲惫的脸上,眼神却朝他的领口看。白色T恤没有任何女孩留下的痕迹,脖子清清爽爽,有一股沐浴后的香味。
我抱了他一下,要往车里坐,但刚抬一只脚就发现他的后背沾着一根长发。
棕色的,有些卷,我捏在手上,他去驾驶座开门,车子发动的时候他问我想去哪儿。
声音有些粗,我当时并没有多考虑,随便。
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那根长发渐渐把我的手指绕得发疼,你昨晚干嘛了?
这种探底的语气让他顿了两秒,在家。
跟谁?
紧接而来的不信任态度又让他顿了两秒,我妈。
我没吱声,缠着长发的指尖已经有些青紫,我怎么不知道你跟你妈这么亲了。
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你想问什么?
那根头发在指尖崩断,我看向窗外,受不了这种明明是我在问他的责,但他却反问我的气氛。
周屿焕,我快高考了你知道吗,我没那么多时间盯牢你,麻烦你自己自觉点,要是真有什么花头至少别被我发现好吗!
我把两根断裂的头发朝他面前扔,他看着它们在他手腕飘落,侧头,轻咳一声,眉眼间渐渐不耐起来,他懂的,他一定懂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可他并没有立即给我解释,而是在绿灯最后一秒时在白线停。
这种冲击感比我爸那时对我妈生气还要强烈。
首先,他开口,我要是真出轨你抓不到我任何把柄,其次,我不做脚踏两只船的事,我要想外面养个人,今天这个面就是提分手。
然后从车内置物架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他的医保卡和病历本,我打开,最后一页是他凌晨三点去医院的记录,原因是咳嗽发烧。
在我妈彻夜未眠照顾我的情况下,身上粘了一根她的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般跟我清账清算的时候,就说明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才发现他的脸色有多差,声音有多哑,我顿时虚了,对不起,我有时候会胡思乱想,你别生气。
绿灯了,他往前开,时不时地转过去咳两声,眉间还皱着,看起来倒不像跟我置气的样子,他是真有些不舒服。
去哪儿?
图书馆好吗,我要查些资料。
好。他掉了头,车子缓慢地行驶着。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感情是收藏品,两个人把喜欢放进一个锁起来的盒子里,时间会走,锁会生锈,但只要再次打开,喜欢总在那里。
但是谈恋爱的时长越久,我越觉得感情是消耗品,两个人的优缺点都逐渐暴露无遗,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磨合一下,把优点均匀化,把缺点藏起来。
可我天生就是个索取的人,我需要他给予我恋爱中所有必备的元素,久而久之,我丢掉了原本的优点,他见到了我最差劲的一面。
从图书馆回去的路上,我让他好好吃药,又问他后天会来吗,他说会,几天都在。
我踏实了。
.
高考结束的那天,我爸妈在门外等我,我爸给我递了一瓶水,我妈问我考得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上我给你划的那个大学?
你让孩子喘口气。
要是结果不好喘什么气,说清楚,还行是什么意思。
周屿焕站在一旁,没出声,帮我把瓶盖拧开,我接过那瓶水,却没喝,能。
她明显松了口气,那就行,餐厅我已经定好了,走吧。
妈。我拉住她,我跟同学约好了,晚上出去玩。
她眉心先是拧了一下,跟我爸对视了一眼,我爸一脸随她去的样子,我妈或许是想到我说的那个能,或许是看周屿焕在场,没立即回绝,把我叫到一边,询问了今晚的在场人员,以及周屿焕去不去等信息。
等各方面她都满意了,才让我跟周屿焕走。
车上,他问我跟同学约了去哪儿,我说舟山。
去看海?
嗯,你今晚陪我去好吗,有你在我妈才会同意我在外面过夜的。
他抿了下嘴,看了眼手机,我问他:你有约?
没事,我改个时间。
随后他靠边停,打了个电话,取消了原本的聚会,又给他妈打,说出去玩几天,他妈问跟谁,他说还能跟谁。
我喜欢他这个回答,这就说明我是那个无需说出口的答案。
到了舟山,我去姜敏事先定下的民宿登记,她们坐车来,比我们慢一点。我们等了三个小时,才收到集合的消息。
我打开门的时候姜敏正把行李箱往房间拉,焦穆跟在她身后,往我房门看,而这时周屿焕正好出来,我生怕焦穆跟我打招呼,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讥讽地笑笑,把东西搬进了姜敏的房间。
姜敏跟他道了谢,他说又不是单纯为了帮你,姜敏回头问他,那你来这儿干嘛。
焦穆没回,下楼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后背出了汗,朝周屿焕看,他没什么表情,我岔开话题:下去吧,估计等下就要忙了。
他点点头。
高中结束的氛围总是热闹中带着点伤感,我们聚在沙滩上,话题撒得开,姜敏说她可能要复读,这次考得太差了,赵栗说大学要往北方报,她还没看过漫天的大雪。
有几个人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行。
焦穆又看我,我给他怎么使眼色都没用,他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你准备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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