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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3)(2 / 2)

我才发现不远处有一群人不停地往这边跑,他们手里拿着雪球,不顾风雪的阻挡,一次次朝别人扔去。

当第二个雪球朝我飞的时候,有人拉了我一把,朱令拍了拍身上的雪,问我:玩不玩?

玩什么?

砸雪球。小胖边跑边在雪地上团了几个球朝他们扔,分组的,那一队是家里有钱的。他指给我看,那一队是成绩好的,那一队是颜值高的。

那你们呢?

我们?我们是差生队。朱令给我递了一个雪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那是第一次,我在寒风骤雪里感受到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这是一次团体的对抗,而我被接纳为其中一份子,等我感觉不到寒冷的时候,我已经在雪中跑了两圈,砸中了三个人。

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另外几组的势力越来越大,没人愿意支援我们,各方渐渐找到了胜利的突破口,砸向我们的雪球越来越多,甚至有围观群众自发组织了啦啦队,任何砸中我们的一方都会被积一分。

也是在那天,我明白了,火是怎么形成的。

零零星星的不叫火,那叫碎渣子,独占一势的也不叫火,那叫聚众欺人。

吹不灭的叫火,压不倒的叫火,拦不住的叫火,扑不完的叫火。

顾江述的脸被砸中,他吐了口雪,立马回击。小胖不停地团雪球,分不清具体的队伍,只管朝前扔。朱令把他的羽绒服借给我,把雪球团得又大又硬。我们那天扔出去有史以来最多的雪球。

可是最后,他们赢了,他们举手欢呼,尽情用胜利压榨我们这群吊尾生。

顾江述已经习以为常,这就是结果,我们没赢过。

小胖一脸自豪,但是我们也没认输过。

朱令补充:谢谢你来。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他们似乎把希望压在我身上,因为他们说:温锁,站在世界的头顶,赢他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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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从来没人对我抱有希望,但那天我还是回了句,好。

朱令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周五有节体育课,阳光明媚,微风四扬,体育老师没有任何理由生病。我们到操场上组队,集合训练完成后,男女分开,男生们去打篮球,女生们去拿网球拍,还有一些在挑檐底下聊天。

我坐在操场的最边缘,阳光西斜的时候我面前落了一个篮球,随后一个男生跑过来拿,看了我一眼,我也认出他来了。

他是初中那个隔壁班的男生。

他拿起球,倒退着走两步,跟那群人会合,看着我的方向说了些什么。

西斜的光线逐渐变差,云慢慢遮住了阳光,一阵风刚刮起来的时候,没人能预料到它以后是怎么变天的。

我跟老师说不舒服,提前回班了,可总有人的脚步比我还快,我前脚踏进教室前门,那人后脚从后门迈出,我们的视线仅有两秒的相对,但他掩饰不住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

回到座位上,我仔细检查了板凳上是否有钉子,桌面上是否有胶水,以及包里的东西少没少,多没多。

好在正常,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做作业,班长负责管理班级纪律,我发现明天要讲的那本书不见了,正低头再次检查的时候,有人在讲台喊:谁的书?

我看了眼封面,上面有我画的一双眼睛,于是站了起来,我的。

他突然缩回了手,我看这扉页的名字不是你啊,是什么来着。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吸足了全班的目光后,他才故作恍然大悟道,是小偷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也有一部分听完他的恶作剧后选择批判的,但批判完看向我的目光永远不会纯粹,所以大多数人选择随大流,他们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哦~。

排山倒海,飓风逐浪。

在这种环境下,我走了过去,把书拿过来,底下升起了一阵小声的议论,埋葬了两年的暴力似乎又要重新冒出头。

甚至比我想象得还快。

放学后,我收到我妈的消息,她要出差,让我去外婆家,我说知道了。到校门口的时候,一群人站在我面前,为首的是那个男生,别人叫他宗理。

好几个都是初中熟悉的面孔,站在这扇新校门前,他们有极大的兴趣想让历史重演。

我身后不断有人走出来,他们路过我的时候会回头看一眼,见宗理他们明摆着围攻我的架势,又快速走远。

宗理朝我走,我掏出了那本书,他挑了挑眉,看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是吧小偷。

我把书卷起来,朝他脸狠狠一砸。

我从来不知道世界给我设置的准则是什么,在面对欺凌的时候要不要选择反抗,反抗过了头要不要面临制裁,但当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我没时间考虑那么多,我只知道,不反抗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欺凌我。

而我反抗了之后,追随过来的仅仅是那一支队伍。

这种感觉有点像在悬崖边讲笑话。

因为横竖都是死,反抗情绪一旦滋长,跳下悬崖的时候我会感觉快乐,而不是憋屈。

街上的人有些稀少,我跳过一个石墩的时候崴了脚,摔在地上,我迅速回头,对面那群人已经扑了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横在我们之间,像当年一样,只是这次,他降窗户了。

两面,我能看清对面那群人在车窗那头趾高气扬地看着我。

他朝我侧了下头,我慢慢挪过去,坐上了副驾。

车子缓慢地往前行驶,那群人紧盯着我,那眼神似乎在预告下一次的拦截。我能看懂,周屿焕肯定也能,于是车子在即将驶入主路的时候停了下来,宗理,你这学校霸凌是什么后果你比谁都清楚,你是等我举报后被开除,还是等我告诉你妈被打一顿再开除。

宗理没吱声,我才意识到他跟宗闲一个姓。

这家人没一个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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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膝盖摔得疼,揉了一会儿,翻出了三百块钱放他置物架里,油钱,辛苦钱。

他没说话,把窗户关上,车内的暖气渐渐起了作用,我身上也热了起来。十点半的杭州街头,烟火气很浓,一家水果店里挤满了人,人行道上一家三口手牵手过马路,月亮很圆,我不想回家。

你今晚有没有事?

没。

我翻出了兜里最后两百块,我能不能不回家?

想去哪儿?

驶离杭州。

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我都打算把钱收起来了,他调转了方向盘,往高速方向驶,你熬得住就行。

车内暖和,膝盖上的疼痛啃噬着我,我打了个哈欠,车子在路边停下,像是确认我的选择,困?

有点。

那回去吧。

别啊,我去买咖啡。我解开安全带,你喝什么?

黑咖。他半开了车门反问我:你?

我也是,半糖单奶,你呢?

他踏了出去,门在即将关闭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回答。

我也是。

于是这个晚上,我们沿着沪昆高速,一路逆风而行,在南湖大道下车,三点的夜风伴随着自由朝我们扑来。

这是一场没有预约的短途逃亡,我的膝盖依然很疼,但我的胸腔充实滚烫,我指着高速口对他说:到嘉兴了。

他站在路边点了支烟,嗯。

凌晨的风最冷冽,我身上的热度很快流光,我们上了车,关门的那一刻,所有热情都在做减法。

逃亡总有终点,因为天总会大亮。

我们往城市里开,他开了音响,播放的是《Love Triangle》,听着听着我觉得不对劲,像是映射了某样东西,我有些不自在,在我提出要换歌之前,他已经伸手在方向盘上按了一下。

下一首是《Take Me With You》。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在暖意萦绕的车内,听着这首歌,我真的很难控制住内心溢出的泡泡。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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