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知道的。
那段时间,他状态不太好,但工作不能放,每天晚上回来还要熬夜看文件,胃又疼了,我干脆辞了职,在他某个晚上回来的时候拦住他,周屿焕,我们结婚吧,我会的东西不多,但至少能保证你晚上回来胃是暖的,好不好?
他紧紧地抱住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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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孝期结束的那天,我接到了我爸电话,他说他跟我妈几年前就离婚了,后来遇到一个女人,很照顾他,他俩在去年冬天领的证,今年,她怀孕了。
我并不是我爸唯一的孩子这件事,比我妈举起棍棒对准我还要可怕。是一种被亲情纽带彻底割裂的痛感,是一直以为不会变的事情突然转了弯,我不适应,就睡不着,抓着周屿焕的衣领,我从出生起,上天就跟我作对,慢慢拿走我所有想要的。
他亲我额头,拿不走我。
我在他的诱哄下慢慢睡着,第二天我爸来接我,周屿焕站在门前,我说想去看看让我爸定下心来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他就去给我收拾行李。
我爸开车回的哈尔滨,我坐副驾,问他:几个月了?
刚查出来。
很久无言,我拽着衣摆,喊:爸爸。
嗯?
爸爸。
哎。
爸爸。
怎么了?
多叫几次,因为九个月以后你就不是我的了。
米米,我永远是你的。
没有人会永远属于我。
这么丧的念头刚出来就被一股强烈的爱意给击退,人的情绪分好多股,我总是会用尽全力把周屿焕对我的好平摊到各个不顺畅的领域。
车子上高速时他说:他对你好不好。
他很好,不会让我在冬天吃冰激凌,会对我做所有的事都抱有期待,会给我做饭,会给我留灯,我很爱他。
那就好,我总是怕我跟你妈的关系会影响你将来择偶,怕你对爱情不抱希望就不愿意尝试,现在爸爸很欣慰,你值得最好的爱情。
那你呢?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笑,她对我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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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哈尔滨,免不了要跟小胖和顾江述聚一下,我跟他们说朱令在上海过得很好,他们问哪方面,我说工资高待遇好,再交几年社保就可以在上海买房,他们问还有吗,我说有。
还有爱情。
他俩抱在一起吐苦水,长这么大,没享受过正儿八经的恋爱,然后化悲痛为食欲,吃掉我一千八。
饭后我们看电影吃夜宵打游戏,小胖打了第六个哈欠时问我:锁儿,你不回家啊?
一个大招没打出来,死了,把手机搁膝盖上,再等等吧。
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被人欺负了有人撑腰,妈妈会拉着你的手带你去讨个说法,爸爸会站在你身后让你打回去,出了事他来扛,漫长的心理过渡让我放下很多东西,但没人能拒绝得了母爱。
我挂了机,翻看我出门时的那条信息。
【米米你好呀,我是你小青阿姨,晚上出去玩注意安全,多晚都给你留门哦~】
怪不得我爸会喜欢她。
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客厅到我的卧室一直开着小灯,我走过去,一盏一盏关掉,主卧的门突然打开了,她长得很漂亮,年轻,不施粉黛皮肤也白得发光。
回来啦?
嗯。想想又觉得要说些什么,吵醒你了?
没有,刚怀孕不太适应,每晚都失眠呢。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用了,我先回房。临关门前对她说,你也早点睡吧。
她笑:好嘞!
天津的工作辞了,上海的简历还没投,在这过了一段空闲日子,周屿焕一天三个电话,问我在这儿好不好,开不开心,不适应的话他立马来接。
我想说是有点不适应,好久没跟我爸待在同一屋檐下了,更是对陌生人感到惶恐,但打完这些字,小青阿姨给我端了一盘水果,该切的切,该剥的剥,我又把字全删掉,回了一句:挺好的。
端午节那天,小胖喊我出去吃大肉粽,我问他从哪买的,他说朱令从嘉兴寄过来的。我连吃了两个,他没得吃了,就掐我胳膊,没怎么用力的,但我被周屿焕训练得耐疼了,我不喊痛,他就不松手,直到后来他觉得真的拧重了,才揉揉我胳膊,呀!青了!还肿了!
没事。
没事?你脾气这么好了?
不是,我在家经常被打。
他撸起袖子,他敢打你?什么时候!
上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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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回到家,我爸招呼我去吃蛋黄粽,小青阿姨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说饭菜马上好,但折回去的动作突然停,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胳膊,谁打你了?
我
她立马把围裙摘下来,拉着我的手,走,我带你去找那人算账,在哪里被打的?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不用阿姨,是不小心弄到的。
真的?
嗯。
花了点时间跟她介绍了小胖这个人的性格,以及我跟他的关系,她才放了心。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蛋黄粽没人碰,她夹给了我,我说我不吃,她跟我爸对视一眼,我以为她无声地传递我难搞,可饭后她带我看了一段录像。
我五岁那年,生日是我爸给我过的,我们两个买了一个四寸的蛋糕,菜很简单,有两个蛋黄粽,我连蛋糕都没吃,只吃了蛋黄粽,我爸让我慢点,端午节还有的吃。
我一手拿着一个蛋黄粽,爸爸,每年端午节我都要吃蛋黄粽。
吃多了会腻的,你长大就不喜欢了。
不会的,我肯定喜欢,爸爸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原来他不是记错了,他只是从来没有食言。
小青阿姨陪着我看完,摸着我的头,米米,我知道你有要见的朋友,但是聚会结束就回家来吧,外面黑,家里有灯。
脸颊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她拿纸给我擦,又拿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阿姨这个孩子是试管得来的,是女孩,希望她长大后能像你一样,眼里有光,活泼善良。
在不停地被否定的成长过程中,鲜少有这样的爱意。
我又收获了一份。
我摸着她的肚子,很软,还没显怀,但几个月后,家里就会多一个新成员。
她说这孩子叫温和。
我发现心里的排斥没那么强烈了,成长就是接受生命的无限性,从前我只能允许我爸有一个女儿,她叫温锁,现在我可以告诉别人,我爸还有一个女儿,她叫温和。
小青阿姨对我真的很好,照顾我的情绪,做我爱吃的饭菜,外婆给我织的羊绒衫破了洞,她用彩虹色的线绣出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