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冬也不想骗他,掌心兜住他的后颈,揉了揉,告诉他,不一定。
会很疼么?钟寻顿了片刻,才睁圆了眼睛再次问。
楚听冬在赛场摔到的一瞬其实并没有觉得疼,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还有下了手术台之后,才开始疼起来的,穿骨裂髓,冷汗湿透了全身。
楚听冬握着他的手,眼眸很深,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钟寻没有再多问。
他压根没想过楚听冬可能会不去,他也觉得治病更重要,而且就算楚听冬再不舍得他,再担心他,在楚听冬心里,跟花滑一比,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还是忍不住折腾,把想做的事都拉着楚听冬做一遍才稍微甘心。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一起拍毕业照了。
要是他能不高考该多好,他就能跟着楚听冬走,就算楚听冬的父母都不接受他,他也可以买了机票偷偷地跟过去。
等楚听冬复健的时候,他说不定还能陪他。
但是楚听冬肯定不同意。
你去国外不许跟人乱搞啊。钟寻到了家开始犯癔症,他趴在楚听冬的床上,抱着楚听冬的枕头,泄愤似的锤了几下。
呃乱搞什么?
楚听冬这段时间被他折腾到头晕,没理他,坐在地毯上,靠着床看书。
周末家里好像没人,钟寻也回来拿点换洗衣服。
钟寻见楚听冬不说话,就撑起身,去床边坐下,雪白的小腿耷拉在楚听冬肩膀上,柔软的腿肚蹭过他侧脸和耳畔。
楚听冬蹙起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钟寻索性下了床,踩着地毯往他腿上坐,然后往他怀里钻,摸他肌肉紧实的腰背,又往下抚到了胯,他自己身上的宽松T恤都被蹭得撩起,露出白皙的小腹。
楚听冬被他弄得呼吸一重,忍不住咬牙切齿,低声问:你要干什么?
趁着没走,你多搞我几次啊,钟寻理所当然地说,免得去了国外,你再绿了我。
他以为楚听冬肯定会走,所以酸得不加掩饰。
而且他知道楚听冬要是想做什么,或者不想做什么的话,不是他耍赖磨一磨,楚听冬就会改变想法,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对着楚听冬犯病。
他希望楚听冬能恢复,能再回到赛场,跟他舍不得楚听冬离开并不冲突。
他也能假装得懂事儿一点,但他就是想让楚听冬知道他有多舍不得,现在还没买机票,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这要是还能一去不回,把他忘了,楚听冬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他满心都惴惴不安,不禁神神叨叨,尤其担心楚听冬让他头上变绿。
能出柜,可不能出轨。
呃楚听冬突然想起跟钟寻同桌的第一天,钟寻莫名其妙红着眼圈趴在桌上,炯炯地望着他,过去了半年,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漂亮的神经病。
谁成天被质疑要出轨都受不了,楚听冬蹙起眉,钟寻骂他傻逼,越骂越难听,没法入耳,他就低声说了句:神经病。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钟寻简直气晕,没见过这么不温柔的人,这种人居然还能有对象,多亏他眼瞎。
你不愿意被骂,楚听冬拉住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一直骂别人?
钟寻一愣,眼圈一瞬间开始泛红。
他就是觉得,楚听冬好像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他,稍微哄他一下能怎么样。
客厅的门稍微响了一声,是吴玉兰的脚步声,钟寻蓦地发慌,想回自己卧室,但是感觉来不及,说不定出去还正好撞到。
楚听冬没让他走,卧室门还反锁着,他伸手搂住了钟寻。
吴玉兰之前找楚听冬,也没跟他废话,就问:你接到你们教练的电话了是吗?他说你当时没有立刻答应他,是不是真的?
嗯。楚听冬没有否认,低声应道。
就算不是从小留在身旁养大的,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吴玉兰觉得自己多少还是能揣摩到楚听冬的想法。
无非是怕他离开之后,他们针对钟寻。
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吴玉兰语气几乎有些讥讽了,她以为自己向来是个温和的人,现在却拿这样的语气去质问楚听冬。
楚听冬沉默地垂眸。
好,我知道你心里有主意,我也知道你跟钟叔叔说过什么,吴玉兰压住翻腾的情绪,你认为喜欢男生没什么错,你也不觉得这是值得羞耻的事,不怕被人知道,但小寻一样吗?
楚听冬神情微顿,他猜到吴玉兰想说什么,却不能阻止。
你敢说你跟男生在一起,吴玉兰控制不住地嗓音又开始发颤,但是你敢说,你跟你跟你弟弟乱lun吗?
楚听冬眉头蹙得很深,说:妈,您知道,他不是我亲弟弟。
吴玉兰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她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听到楚听冬的话,对他轻轻地招了下手,叫他,小野,你过来。
楚听冬走到沙发旁,垂下眼时,目光一顿。
是一张他小时候跟钟寻的合照,钟寻的小卷毛上被别了一个发卡,怀里抱着小白狗,攥着他的小拇指躲在他胳膊后边,怯怯地看向镜头。
这是在楼下的葡萄架旁边,吴玉兰指给他看,说,我给你们俩拍的。
楚听冬没开口,吴玉兰又继续往下翻,大概十多张照片,甚至还有四个人的合影。
你再看这个。吴玉兰拿出一盘录像带,放给他看。
是十几年前拿相机录的,画质和声音都很模糊,但还是能看得到,听得清,他一瞬间有些发怔,钟寻拿很稚嫩的嗓音,小声叫他哥哥。
好像是在游乐场,钟仲林也在,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扭头对镜头摆了摆手。
那段时间,恰好他生意做得不错,觉得多亏把钟寻接回来,才让他走运,又碰上楚听冬临时到家里住几天,他就抽空带他们出去玩。
楚听冬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钟寻玩疯了,拉住他的手到处乱跑,眼睛格外明亮,额发都湿漉漉的,又卷又乱。
哥哥,我们去坐滑梯。钟寻比同龄的小孩子矮一些,跟他差了大半个头,白白软软的胳膊使劲搂住他的腰,仰起头跟他哼哼。
楚听冬就拉住他的手,陪他去。
这个滑梯对钟寻来说又高又陡,楚听冬冷淡着一张脸,在底下想接住他,钟仲林怕他接不住,两个人一起摔了,就跟着过去。
小寻,扶好了,钟仲林抬头笑了笑,跟钟寻说,到爸爸这儿来。
钟寻撅起屁股磨磨蹭蹭坐到滑梯边缘,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在松开手往下滑的一瞬,很小声地尖叫了一下,然后被楚听冬一把抱住。
他滑歪了,还是落到了靠近楚听冬的一侧。
钟仲林揉了他的脑袋,楚听冬明显不愿意被揉,他就笑着碰了下楚听冬的肩膀。
爸爸待会儿带你们去餐厅,钟仲林跟他们说,现在就想想要吃什么。
楚听冬当时已经开始练花滑,钟寻却是个小病秧子,又病又爱玩,坐到车上就开始萎靡。
他卷毛蔫答答地黏着脸颊,被吴玉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背。
他本来已经管吴玉兰叫阿姨,但玩得忘乎所以,脸蛋红红,还困得不行,就扭过头哝哝地小声叫了句妈妈。
现在龃龉、崩塌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至少在这个录像带里,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冷眼旁观,换成谁都会认为这肯定是一家人。
你告诉我,吴玉兰眼里还有泪,哑着嗓子问楚听冬,他是不是你亲弟弟,有什么区别?
她也不能接受楚听冬是个同性恋。
但相比楚听冬的父亲,或者钟仲林,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钟寻跟楚听冬在一起。
楚听冬是她怀胎忍痛生下的孩子,就算她不够爱钟寻,对他不够好,钟寻也是在她怀里,被她抱着长大的。
这让她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