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她笑笑,说。
伊伊于是也松了口气,露出了笑脸,拉着我往小区后面的一片房子走。
这几栋楼看起来像是闲置的空楼,不知道刷了几层墙灰的楼体上还拉着印有前几年流行语的横幅,日久天长,被雨水冲打得失了颜色,萎靡地飘扬在风中。
在这里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种阴沟里的老鼠散发出来的味道,属于肮脏的、罪恶的、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伊伊拉着我的手,说:警察从外面排查起,小区门口有一家棋牌室、一百米开外的三楼有个黑旅馆,黑旅馆楼下是个网吧,天天都有未成年人进去打游戏,那几个地方是重点排查区域,我们最多有二十分钟。
怎么找?我跟着伊伊慢慢往里走,伊伊带我上了最前面的一栋楼,她直接略过一楼,带我上到二楼,在楼道里给我一把钥匙。
这里面所有有锁的门都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
我掂量着那吧有些锈迹的钥匙,问,那没有锁的门呢?伊伊有些不解:没锁的门直接推开不就好了?她继续道,每层楼两间屋子,我们分开找。
找什么?找人,伊伊抿了下嘴唇,低下头,说,找我妈妈。
伊伊说得没有错,这里的门,但凡有锁的,都能用这把钥匙打开这当然不是一把万能钥匙,只不过所有的锁都是同一种罢了。
这说明对于某些特定人群来说,这些上了锁的房屋,是完全开放的公共场所。
谁会需要这些空房子我打开门,和前两间屋子如出一辙,脏乱无序,塑料袋和油漆桶散落一地,还有几个大的饮料瓶倒在地上,除了几张木椅子没有多余的家具。
我走进去,站到窗口边时不知道踩到什么,发出咯吱的一声脆响,我抬起脚才发现鞋底上黏了些坚果壳,地上是被我踩碎了的山核桃果仁。
我下意识往窗台望,正看到对面楼的第三层,戚臣正在关窗户,他侧身站在窗边,把手伸出去,把每一扇窗户都锁住。
他动作快速利索,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关窗户,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他却像是感觉到了似的,突然抬起头来。
我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不小心踩到好几颗山核桃,直直地往后栽。
潜水太久导致缺氧(说的就是你们)
第19章 回忆之匣二
倒在地板上的瞬间我并没有感到疼痛,但是我不确定是磕到头还是怎么的,我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晕眩之中。
在这短暂的晕眩中我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我看到依依粉色的衣角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闻到了一阵很淡的烟草燃烧的味道。
我闭上眼,好像还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好像是楚令尘、又好像是戚臣。
还有属于成年女性的几声急促的尖叫。
我被人拖到了一个衣柜里,透过门缝我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锡箔纸和几根针管,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被从单薄的架子床上拉下来,和那个拉住她的人一起躲进了狭小的卫生间。
我还看到了一截粉色的衣袖是依依啊。
然后是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再然后一只手从内部紧紧地拉住了柜门,陷入黑暗的瞬间,我渐渐恢复知觉的身体这才感觉到了另一种温暖的不属于我的体温。
那种温暖告诉我,我正躺在某人怀里。
我仰着头,努力地想要看一眼身后那人的脸,却被他温柔地蒙住了眼睛。
温柔只是我的主观想法,黑暗中他清浅的呼吸和身上的柠檬香气让我想起了阳光晒过的洗衣粉,那刚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于是我下意识地把这个人定义为温柔。
他也确实动作轻柔,没有一点弄疼我我已经感受到了后脑勺传来的一阵一阵的钝钝的痛。
我忍不住嘶地一声抽了一口凉气。
很疼吗?他贴着我的耳朵,说出的话像是水滴粘附在我的耳膜,让我想要躲开。
实在是太近了,我受不了的近。
我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再开口。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楚令尘的声音,他的声音夹杂在闹闹哄哄的人声之间,像是一股麻绳里颜色唯一不同的线,我努力地竖起耳朵想要听清,却什么都没听到,我失望之下感觉困意袭来,我困倦极了。
就在我昏昏沉沉即将被瞌睡虫拉入梦想之时,楚令尘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刺眼的光线一同将我惊扰。
那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掌不知何时撤去,突如其来的亮光使我忍不住眯起眼。
小七。
我听到楚令尘喊我,他的身躯遮住了大半的光线,我得以勉强睁开眼看他。
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意识沦陷前的最后一秒我清楚地听到楚令尘骂了句脏话。
我心一跳,想,他不会在骂我吧?还没等我想出来个所以然,脑子就罢工了。
也算是好事,我终于能松口气。
我从前从没想过我也会有一天成为医院的常客。
还没睁开眼,消毒药水的味道就开始刺激我的鼻腔黏膜,我想翻个身,却发现手脚酸乏得过头。
我勉强抓着床边的扶手坐起来,才发现这是个小诊所。
看着就很廉价的那种小诊所墙壁上挂着边角都有些翘起来的人体骨骼图,白色的节能灯看起来也有些年头,光芒微弱还有些闪烁。
楚令尘真是越发小气了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
我的左手边是一个空床位,右手边是一个有滑杆的帘子,我伸手扯住帘子往床头的方向使劲一拉,老旧的滑杆发出有些刺耳的摩擦声,刷拉一下将我暴露在光亮下。
我看见了楚令尘和一个女人。
那女人侧着身,挨楚令尘极为近,他那细瘦的手指像是染了血的白色枝桠缠绕在楚令尘的胸口,我才下一秒,如果我拉帘子的动作再晚上那么一秒,那女人的红唇就会落到楚令尘有了小胡渣的下巴上。
他微微后仰着头,却没有推开她。
我有些木然的尴尬,仿佛撞破家长亲热的顽童。
所幸那是楚令尘,从不色令智昏的楚令尘。
他在听到帘子声的一瞬间就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那几乎将要把整个胸脯都压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沉默地瞥了我一眼,逆着光我看不清,也不知道他是在怪我破坏了他好事还是其他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楚令尘,哪儿啊这是?诊所。
那女人先一步开口了。
她侧过身来笑吟吟地看我,用她那双眼尾上翘的妩媚的眼。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她。
她眼波流转,轻轻巧巧地笑,说:你家宝贝弟弟醒了,那我先走了。
然后她捏着自己的手包,转过头来同我告别,再见,小朋友。
接着向楚令尘告别:再见,楚警官。
她说出楚警官这个称呼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提醒什么一样,但我又觉得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她捏着那个镭射的手包,用四方形坚固的硬角抵在楚令尘胸口上,言辞暧昧:虽然你弟弟很好看,但是下次见面可别再带他了。
楚令尘一脸嫌恶地挥手打掉她的包,冷冷道:你也没机会再见到了。
谁?她被打掉手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好奇,眨着眼睛,模样娇俏得很,你?还是你弟弟?楚令尘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也不回答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一把把她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室内瞬间暗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面向着我,眼睛在晦暗中反而更加发亮,像是一小块反射光线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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