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举着火把照亮了官道,马车在路上快速行驶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半山腰。
此时孤月高悬,冬日的山林间依然落了冰霜,显得寒气森森的。四周十分寂静,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安静飘落的细雪,以及马蹄踏地的哒哒声,气氛却无端端显得沉闷压抑。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走在最前方的两个暗卫对视一眼,突然后边儿打了个手势,整队人马就停了下来。
他重新朝队伍比划一下,所有护卫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拉起箭.袖露出手腕上的手.弩,做出严阵以待敌人的样子。
坐在马车外的周恒皱眉,因为他看清楚了刚才护卫们的手势,意思是有敌人埋伏。
周恒心里警惕起来,他身子靠在马车的边上,对车中的崔思道低声道:殿下,有人埋伏在暗处,恐是我们的人里有人将殿下回城的消息泄露了。
崔思道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有不对劲之处,他听了这话,才知是这么回事。
他随手打开车里的暗阁,从暗格里取出一把佩剑,嗓音如同寒冰一般:本王倒是想要瞧瞧,到底是谁如此着急地想要本王的命。又是谁狗胆包天,胆敢背叛通敌。
他吩咐周恒道:如今他们钻了咱们人手空虚的空子,你们就先放信号,等警醒了京郊的暗卫再打。
暗处的人明显察觉了不对,崔思道话音一落,约莫二十几个身着劲装,蒙着面的黑衣人持刀,携剑飞奔而至。
黑暗之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只能看见厉.箭如同暴风雨狂.射而来,耳边是利.箭破空时嗖嗖嗖飞来的声音。
此时一道被制成特殊图样的显眼烟气,立即飞冲上天,在天空之中炸响!
崔思道方握着宝剑准备厮杀。
掀开车帘时,他迅速翻身下了马车,避开迎面而来的流矢,转身加入了战圈。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目的也十分明确。带刀持剑的,拼命朝着崔思道的方向砍杀你,射箭刺杀的也只往他这个方向射。
崔思道面色不变,手上动作却狠辣果决,一刀下去必然令对方头颅滚地。
只是人数太多,他余光瞥见一个佯装倒地的人突然飞快起身,朝他提.剑刺来,而他还抵挡着另一波人的攻势!
崔思道目光越发冷了,他身形突然往一边飞旋闪去,腰间那枚陛下不久前才亲赐的蟠龙玉佩被用力甩了出去,落到一旁的山路上摔了个粉碎。
一把剑飞速划过了他的腰腹,崔思道虽然避让得快,但那把剑还是割破了他的衣裳,划破了他腹部的皮肤,留下一道皮肉翻卷的伤痕。
血液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崔思道恍如不会痛一般,立即挥剑结果了偷袭自己的人。
此时,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蒙面黑衣人里,有人用略显生涩古怪的官话道:不好,他们援军到了!
周恒同剩余的护卫将崔思道团团围住,护在其中。
不一会儿身着甲胄,策马飞奔而来的护卫立即朝黑衣人厮杀而去。
他们是真正上场杀敌过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果决的风格。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除了留下两个活口之外,其余人全都被护卫们就地格杀。
护卫队长朝崔思道跪拜,愧声道:卑下救主来迟,请殿下治罪!
崔思道面色苍白,额角有不明显的冷汗,只是他眉头都没有皱起:这回便罢,你们也并未延误。
周恒却急得快撅过去了,他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忙道:请罪之事再说,殿下受伤了,需得尽快止血。
他小心翼翼得扶着崔思道上了马车,马车开始朝庄子里飞奔而去。
马车的暗格里有疗伤的药膏,周恒连忙取来替殿下涂了一些。
腹部的剧痛令崔思道唇色都有些苍白,他靠在软枕上,脑子里却不经意想到师妹今日睡醒后,触摸他腹部时的话。
师兄,别胡来,我是梦到你这里受伤了,这才着急查看的。
那时他还觉得师妹举动过于大胆亲昵,故意拉了她的手来抚摸自己。
如今,崔思道却闭紧了眼睛,心里很有些纳罕,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未卜先知?还是只是一个过于玄妙的巧合?
与此同时,宋家庄客院。
夜晚黑沉沉的,莫玉笙早已睡熟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莫玉笙骤然觉得周遭黑压压的空气,像沉重的棉团,压得她浑身不舒服,连气也喘不过来,憋闷得慌。
沉重如死水一样的沉闷感,好似要将她拖入黑暗地狱。莫玉笙忍不住深深呼吸,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挣扎起来。
她用力一蹬双腿,用力翻身挣扎,那脚腕处尚且红肿的伤口,立即又被牵扯到了。
一阵尖锐的疼痛由脚腕处传遍了全身,刺激得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莫玉笙小声惊呼了出来,然后伏床急促喘息。
一向警醒的红药,却并未立即从外间进来查看,只有客房外灯火移动,突然一阵喧嚣渐渐远去,另有一阵刻意放慢放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莫玉笙却无端端从这脚步声里,听出了压抑的着急。
屋子里灯早灭了,莫玉笙一抬头,看到红药小心的举着一盏灯笼走进来。
似乎没料到自家姑娘已经醒了,红药愣了愣,随即才压着嗓子歉意道:姑娘是被外边儿吵醒了?
她嗓音微哑,好似不久前才掉过眼泪。
莫玉笙睁大眼睛细细端详,见红药眼眶微红,就有一股莫名涌上来的慌乱惊惧,让她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玉笙急急问道,方才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又很快压制住了,想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要瞒我,快些将事情告知于我!
红药见瞒不下去,这才忍不住哽咽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是殿下的车驾。殿下一行人从山下赶回了庄子,因为他们被恶人埋伏了。
莫玉笙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听完她说这话,她心里好像有一只高悬的靴子落了地,但心里也没有半分踏实,只有着急和担忧。
那师兄呢?他怎么样?莫玉笙想到梦中的师兄腹部受了伤,她嗓音都不自觉带了些颤抖。
红药眼眶发红,果然道:殿下腰腹处被恶人偷袭划伤了,如今宋公子正在为他上药治疗。一行的护卫也有人死了伤了的,周长史伤了手。今夜可真是不该出门的,便是天大的事情,难道不能明日再去处理吗?
红药边哭边哽咽的念叨,莫玉笙情不自禁地瞪圆了眼睛,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和震惊。
因为她今日做的梦,此刻竟然成真了!
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山,还被人埋伏又伤到了腰腹处!这同她梦中发生的事情,一般无二。
莫玉笙满脑子都是师兄腹部涌出鲜血,以及她上辈子被人割破喉管后,血液不断涌出,而她却只能体验着慢慢死去的惶恐和无助感。
她开越发担忧起来。
师兄没事吧?师兄一定会没事的!明明上一辈子,她也来过庄子挖冬笋,可她没有发现师兄受过伤啊,怎么这回却受伤了?
莫玉笙连忙起身,又因为她不慎扯到脚腕的痛处,吃痛后下意识坐回了床上。
红药连忙走到床边,一叠声询问:姑娘没事吧?都是我,说这些作甚?害得姑娘担心了。
莫玉笙心里埋怨自己受伤得不是时候,她看向红药,急急道:我没事,你快扶我去看看师兄,他如今这样我根本不放心。若是不让我看上一眼,我会担心死的!
红药知道自家姑娘着急,可是想到她脚腕处的伤口,她犹犹豫豫道:姑娘脚痛,万一伤口加剧了,这如何是好?
莫玉笙急促道:一点小伤罢了,管不了了!红药你能找个力气大的丫鬟或嬷嬷来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