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北一口咬定是秦长须害他,他昨晚正巧跟回房的秦长须遇见。
一系列种种的巧合,不仅让事情败露,秦长须还莫名背了锅。
秦老谷主也是一个眼里不容沙的主儿,秦家子孙搞这些邪佞之术,他肯定不会轻饶。
严嬷嬷红着眼哽咽道:小少爷性子纯良,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做出这种事。
祸是沈遂闯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让秦长须背。
沈遂神色肃然,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严嬷嬷忙道:在戒堂。
沈遂不再多言,朝戒堂方向走去
戒堂以火焰石做墙,地面铺着漆黑的石板,除了一扇玄色大门外,连窗都没有,给人一种肃穆庄重的压迫感。
沈遂赶过去的时候,秦家小一辈子孙大多都在,整整齐齐分成两列。
秦长须像头误入陷阱的羔羊惊惧不安地跪在中间,哆嗦着泛白的唇。
他一向笨拙,口舌跟头脑都不灵光,这种时候更是吓傻了,一直讷讷重复我没有。
秦老谷主威严地端坐主位。
在他面前秦西北也不敢太过嚣张,凶悍地瞪着秦长须,话说得却是条理分明,如玉珠溅落。
昨日从学武堂出来,我就闷在房中修炼到晚上,晚膳都是在房中吃的,出去消食时只碰上你一个,不是你又是谁?
是我。
戒堂之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
其他人愕然朝外看去,就见沈遂阔步走了进来。
一直萎靡的秦长须看见沈遂,眼睛骤亮。
秦老谷主长眉微拧,你来添什么乱?
沈遂:我没添乱,那张小纸人的确是我放到秦西北身上的。
一听他提到小纸人,秦老谷主跟秦西北都变了脸色,因为只有他二人才知道这个信息。
秦西北刚要开口,秦老谷主一个手势拦住了他。
他只能含恨地咬了咬牙,吞下到嘴边的诘问。
饶是平日里疼爱这个外孙,此刻秦老谷主也不由动了怒,不仅因为沈遂修炼这等邪佞功法,还因为他竟害到了自己兄弟身上。
秦老谷主声音沉沉,遂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遂撩袍跪了下来,背脊却挺得笔直,是我做的,但我绝没有害人的意思,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而且就我这点灵力,真要害人也不会选这个法子。
他知道秦老谷主的怒点是什么,三言两语便化解。
秦老谷主脸色果然缓了缓。
秦西北的父亲秦十四忍不住开口,遂儿,你母亲自幼宠爱你,将你养的是无法无天的淘气
不等他说完,沈遂截过他的话道:十四舅不必拐弯抹角,你是想说我娘溺爱我,把我养成残暴跋扈的性格,在药王谷无法无天是罢?
秦十四正要反驳,沈遂仍旧不给他机会,对着秦老谷主磕了一头。
外公,我承认我前几年年幼无知,在谷中招惹不少麻烦,如今我已经长大,知道过往做的事不对,也有心改正。
所以那日见秦西北他们打秦长须,我才出面帮了他一把,但我担忧我走后,他们再找他麻烦,因此想出这个法子。
小遂啊,你要真有心改正就不会修邪术,听十四舅一句劝,向着正道修行,路莫要走歪了叫你父亲母亲伤心。
秦十四面上苦口婆心,实际字字戳心。
沈遂反唇相讥,十四舅的教诲我记下了,只是十四舅别光顾着教我,还得教一教秦西北尊重兄长。
秦十四不甘示弱:小遂
见他们唇枪舌战吵起来,秦老谷主呵斥道:好了,长辈没长辈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面的跟小辈呛起来,你也不嫌丢人。
秦十四立即闭了嘴,面有讪讪,心中极不甘。
秦老谷主偏心偏得太过明显了。
沈遂赶忙给秦老谷主递台阶,外公这事是我不对,我还年幼,不知这是邪术,只当它好玩。
他从荷包拿出鬼修的拓本,这是我无意中找到的,交给外公处置,我日后绝不再胡乱修炼。
秦老谷主五指一抓,拓本就到他手中变成了齑粉。
沈遂倒是不心疼,因为他还有备份。
秦老谷主沉声道:今日这事不能不罚。
沈遂不给他掉链子,认错态度良好,应当的,我该罚。
只是。沈遂话语一顿,在罚之前,我还有一桩事想跟外公说。
秦老谷主:说。
沈遂看了一眼脸吓得苍白的秦长须,徐缓道:我想把秦长须带回岳临城。
在场所有人一怔,包括藏匿在人群之外的林淮竹。
戒堂之中唯一高兴的便是秦长须。
这里虽然是他的家,他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待在这里不曾出去。
但倘若是沈遂要带他走,他是非常乐意的。
秦长须不由朝沈遂的方向蹭了蹭,乌亮的眼眸如擦拭过的宝石黑珠子,嘴角慢慢向两边裂开,露出一笑。
讨好又纯真。
我以前不懂事曾欺负过他,后来长大明了事理才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只是不如常人脑子转的那么快,其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们却拿着他的短处,欺他辱他打他骂他。
如今我已知道错了,所以见秦西北他们欺负他,我才拦住他们。但我能拦一次,拦两次,我不能拦百次千次。
倘若我走了,他还在这里挨欺负,那我还不如带他走。
他虽姓秦,我是姓沈,可我身上流着一半秦家血脉,他也是我的亲人。
沈遂抬头定定看着秦老谷主,所以外公,我想带他走。
人之初性本善,在沈遂眼中是最大的谎言。
人最初的本性应该是偏恶,随着年岁的增长才慢慢压下骨子里的兽性,能明辨是非对错。
所以原主跟秦西北他们之才会毫无理由地伤害秦长须,因为他们对旁人的喜怒伤悲没有敬畏之心。
无知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沈遂太了解这种无知的恶了,他从幼儿园起就被同龄孩子骂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秦长须懵懵懂懂,有些话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他不明其意,但他能感受沈遂的善意。
一旁的严嬷嬷倒是泣不成声,一直以袖拭泪,袖口早已湿透。
林淮竹目光如晦涩的海面,起起伏伏,明明暗暗。!
第30章
见情势不对,秦西北反应极快,他也跪了下来,一脸蒙受冤屈的模样。
爷爷,我没有打过他。以前玩闹时确实不小心伤过,但也是因为秦长须力气太大,我跟其他几个兄弟被他伤了。
你们说是不是?秦西北扭头看向经常跟他一块欺负秦长须的人,暗暗用眼神示意他们。
如今这事已经捅到爷爷面前,倘若他出了事,他一定会将另外几个人攀咬出来。
知道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另外几人只能一块帮秦西北撒谎。
是啊爷爷,都是兄弟,哪怕不和也只是不理会罢了。
我们从未欺负过秦长须,反而是他仗着年长总耍哥哥的威风。
他天生神力,我们哪儿打得过他?
就是,我上次我的手臂还被秦长须折断了,我都没说什么。
秦老谷主手指摸着玄檀木扶手,神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见他们如此颠倒黑白,沈遂冷冷一笑。
知道他比你们年长,还一口一个秦长须,怎么也不见你们叫秦西北的名讳?只怕平时轻视惯了,这种时候也改不过口。
他今日一定要这些人受到相应处罚,给秦长须出一口恶气。
秦西北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说,我们平时确实跟他玩不到一起,他力气大,兴奋起来总是伤到人,每次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我们心中难免有些牢骚。
但说我们欺辱打骂他,这个我是不认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问问谷里的人,看我们有没有做过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