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不受控制地痉挛。
药呢,他早就不让自己再吃药了。
人呢,又有谁会在身边?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他。
爬起身撑地时,受伤的左手是撕心裂肺地疼,把人又重重跌回角落里。
床就在眼前,那么近,此时却犹如天堑。
桌子上充电的手机自动开机,一瞬间嗡嗡直响,上百条消息涌入界面。而许柏言只能听着那震动声越来越疲惫,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漫长
他终于虚脱地闭上了眼,只剩那急促的震动犹自突兀。
空调慢条斯理地呼呼吹着热风,窗外万籁俱寂。
瘦弱的男孩呼吸绵长,脸上的生机渐渐流逝。他压在身下的左手渐渐渗出血色,一点,两点,慢慢扩散。
殷红的颜色在地板上长长拉出一条直线,缓慢地延伸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来拍门。
地上的人动了动手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清醒过来。他视听受塞,踩过地上的血线赤脚慢慢走向门口。脑袋犹如热锅里的浆糊翻天倒海。
门开了,外面赫然站着凶神恶煞的杭朔,男人大声质问,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
杭朔身姿挺拔,像一块巨石堵堵住了视线。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手指戳漏许柏言的脑袋。但男孩眼里,他却像是延迟的慢动作,有些重影,听到的话也断断续续,
许柏言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你的手怎么了?
嗯? 许柏言反应迟钝不止几倍。
你手怎么了,割腕了吗?怎么全是血。
杭朔额发被撩上去,隐隐青筋暴露。他问了人事组务才知道,没人给许柏言换过房间,是这小子自己扛着行李箱走了。
打电话千百遍无果后,他就薅着副导一路查监控,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在小旅馆开房的许柏言。杭朔瞬间七窍生烟,抢来组务的车就往这边开。
敲开门,许柏言却衣衫不整,一脸痴呆,半胳膊是血。
杭朔看着面前的男孩,许柏言先还是呆呆的,像个木偶。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盒子。
许柏言抬头看杭朔,面前的人眉头皱起,他打开一个糖果盒,从里面轻轻倒出颗小球来。
杭朔难得声音轻柔,哄着人张嘴吃下去。
一股清甜混合着微微的酸涩从舌尖淡淡化开,许柏言嘴巴动了动,脑袋嗡嗡作响,像是里面有人在唱摇滚。
恍惚中,杭朔的脸和记忆里某个人渐渐重合那个熟悉的人此刻就站在在眼前了。
陆桥拥抱杭朔,滚烫的脸颊枕着肩头。男人的身体有一瞬间地僵硬。
许柏言喃喃道,哥。
杭朔听见这句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缓缓叹了口气,低声应到,嗯。
哥......
在呢。
哥......
......杭朔不再回答。
他知道,这些深切的话,都是在呼唤另一个人。
杭朔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拍拍他的头,尝试着扮演好许柏言心里的那个人。最后拦腰抱不起,只得背着下楼,一路飞驰,冲向医院。
.....
小护士听说昨天夜里门诊来了个坏手的帅哥,她连忙打完卡就端着托盘来换药,刚进门又被剑拔弩张的杭朔给吓了出去。
你最好解释清楚。杭朔手插口袋,站在床尾,不怒自威。
我要回家。床上抱着被子的男孩闷着头说。
你要回家。杭朔点头,你不坐高铁,反而跑到那小屋子里发高烧,弄满手血?
许柏言有些窘迫,我没买到票。
杭朔又点头,春运抢不到票,正常。你没票也不回剧组,组务和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
杭朔觉得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把人从被子里提溜出来,掏出手机,两百多个电话,你干嘛去了?
没电了。许柏言打掉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抻了下被子。
杭朔一个不稳差点被摔下床,他最讨厌许柏言有事情瞒着他,急问道,你没钱拿什么买票。
我有钱。许柏言嫌他烦,低着头扎进被子。
杭朔心中生气,却又在医院又不好发作。他拔掉手机上的充电头,拿在手上点了几下屏幕。
许柏言忽的有些狐疑,他在被子里稍微扒开一条小缝,竟然看到男人几下就解开的自己的密码,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密码,还我手机!
杭朔站起身来躲开他,剩三十多块钱,你跟我说你要买火车票回家?许柏言,你再不说实话我真上手抽你了!
许柏言踩在被子上,向杭朔招手,你打啊,打完我们正好分道扬镳。
你别挑衅我,好好说话!男人头发凌乱,斯文形象尽毁。
我就不!
杭朔怒发冲冠,扬手把手机摔到地上,我今天非得治治你不可,又惯的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杭朔发火是意料之中,许柏言斜眼看着地上碎了屏的手机,不再吭声。
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敲着房门玻璃大声说道,。
哎哎哎,这位家长,教育孩子就好好教育,别乱嚷嚷,你让其他的病人怎么休息?
杭朔:......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上一章忘记打招呼啦,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第3章 我行我素
干净明亮的玻璃窗外,一串爬山虎稀稀拉拉,还留有残绿。
许柏言默默捡起地上黑屏的手机,用手指摁摁侧边开机按钮。果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狠狠瞪了眼门口正在接电话的杭朔,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他。
门口,刚打发走小护士的杭朔正烦躁地扣着墙皮,勉强压制住火气。
汪泉力致电,大概意思主要是:剧组都成一锅粥了,杭朔再不回去他就真炸了!
杭朔挂掉电话,掐了掐眉心,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他指着还光脚站在地上的许柏言撂狠话,等着我收拾你,就在这呆着,听见没有。
没听见。许柏言扣着手指头,盘腿坐在床上。
他背对着男人,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露出苍白的后颈。
杭朔无比心累,别阴阳怪气。
哦。许柏言仍大力扣着手指,指甲两旁的倒刺被他用手一个个揪掉,渐渐渗出越来越多的血珠。
杭朔在远处一边飞速打字,一边盯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那低头露出半截下巴扣手的祥子,像极了他小时候豢养的金丝熊。
每次杭朔摸它,那只娇生惯养的仓鼠就会蹲在厕所里不停搓手洗脸。但看到冻干时,又会立刻眼巴巴凑上来打滚。
许柏言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杭朔终于走了,但他忽然失了兴致。
蓝白色为主调的房间里,男孩看着窗外的天空抬了抬下巴,透明玻璃映出他微红的眼眶。
他呆呆和倒影对视,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服了。许柏言鼻音浓重,嗓子又干又痛,他认定肯定是杭朔在背后说他坏话。
正盘算,耳边却忽然响起某人数钱的声音。
杭朔站在床边,掏出变现的纸币,许柏言吸吸鼻头,把后背渐渐挺直,目不斜视。
别乱买没用的。杭朔把钱递给男孩,但就是故意不给他买手机,为的就是把他困在医院里。
鲜红的票子在余光处欢快地抖动着,毛爷爷笑容亲切,让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