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嘴里一时间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他只能傻乐。
你在哪呢?杭朔冷冷问。
剧组,我和玉玉姐在剧组。他赶忙回答,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你不用过来,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什么城市,什么地方,导演是谁?杭朔像个碎嘴的老爹一样喋喋不休。
陆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拗不过他的逼问,照实说了。
谁拉你去的,那是个什么剧本,你自己没看过吗?给我回来。杭朔在沙沙的通话杂音中,忽然拔高音量。
都签了合同了,怎么回去?陆桥有些不高兴。
怎么他好不容易自己找到个剧组,杭朔都要看不惯来评判几句,难道自己就在家躺着他就开心了?
那本子元素太多,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出事情怎么办?申号他不会管你,他眼里只有自己的
我心理挺健康的啊,我不回去。再说了,我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总不能一辈子挑挑拣拣吧。
陆桥拧着眉头,我哪里这么金贵,值不当到处挑刺,还没演就走了,别人怎么看我?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你去干嘛?总之,给我收拾东西,过几天我就去
听不见听不见。陆桥呸呸两声,把杭朔的语音挂断了。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还是切回小号去吧。
杭朔的夺命连环call皆没有得到回应,陆桥心累,反正接通两个人也是吵架,他还不如一直躲着。
他自顾自往下翻看,看到其他消息,无非是些聚会玩乐的邀请,要么就是老同学的请帖。
陆桥客套了几句,也没和别人多说上几句话。自从进了娱乐圈,他和以前朋友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唯一的交际也就剩下了满月新婚的喜酒份子钱。
他微微叹气,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继续飞快向下翻动信息栏。
却忽然注意到一天前,米兰也破天荒和他说过话。
陆桥好奇点进去,自从和公司撕破脸后,米兰都多久没搭理过他了。这次忽然来消息,大约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正想着,陆桥眼神忽然顿住。
米兰:这几天收拾出件东西,有空就自己拿回去?
米兰:(图片)
陆桥曲起手指,微微把米兰发过来的图片放大。
图片画质高清,原是张再寻常不过的病历单,只不过,上面却明晃晃地写着陆桥的名字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瞪大眼睛看下去,后背渐渐有些冷汗冒出来,大脑当机。
陆桥神情有些恍惚,自己什么时候去过医院,还是精神科?看到家属签字后面写着杭朔,他满脑袋黑线。
子虚乌有的事情,米兰怎么敢和他开这种玩笑?
在这张病历的日期前,他明明还没有在影视城遇到杭朔,他又怎么可能会陪自己去医院?米兰什么恶趣味,这种恶搞也做得出来,现在的人都这么闲的吗。
他把对话框中,本来还想询问的话删除,心中责备自己一开始竟然还会被米兰唬住。
陆桥眼下有抹黑眼圈微微发青,他摇摇头退出界面,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拿起剧本准备走回酒店。
刚向前走了几步,迎面忽然一阵狂风吹来,使得树影破碎,枝丫乱颤。远方天际啪嚓响起两声惊雷,震得大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都连忙赶回家去。
鬼使神差地,他又忽然掏出手机,把米兰发来的照片保存到相册里。
陆桥的衣服被大风吹得紧紧贴近皮肤,显得背影消瘦,走起路来更加形单影只。他的肩上仿佛挑着什么重担,远远看去,似乎被无形中潜在的东西压的直不起腰来。
一转眼,申号的剧组开拍了有几天。
陆桥头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一个穷剧组工作区域之破烂,生存环境之恶劣,申号抠门到简直令人发指!
暴热的天气,没有空调冰水。快中暑了,申号就一人发根快要融化的小布丁。
拥挤的剧组,有的时候连块遮挡的塑料布都没有。
一帮子人就在露天之下生拍,围观群众都排成了一条长龙,小孩围着摄影棚乱跑乱爬,热闹起来陆桥自己都发憷。
而申号却还不要脸的从群众中挑挑拣拣,专门找不要钱的老头老太太当群演,又省下一笔小钱钱。
他大言不惭,直言父母双亡后的刘安就该住在这种略微破败一点的环境,这样才算贴近生活,贴合剧本。
路桥听后,只想一个劈头盖脸把合同书扔在他脸上。指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演员福利,向他控诉。
哎呀,小小年轻人,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成事?忍一忍就过去啦,心静自然凉。
申号呲着牙拍拍他的肩膀。
.,陆桥对他无话可说。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算是看清楚这个导演了。申号不是没钱,他就是抠门,纯抠门,扣到变态,扣到六亲不认!
他心中一天比一天期盼着,杭朔能赶快踩着七彩祥云来接他回家。
但是,说归说,闹归闹,别拿工作开玩笑。申号对戏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不仅是对演员,更多是对自己。
他信奉天降灵感,这个就很令人迷惑。有的时候,花费大量时间拍摄出来的画面,可能会被申号无数次推翻,就算陆桥觉得这已经相当好了。
申号和杭朔不一样,他画出来的分镜头时常是个摆设,讲求:因地制宜。走到哪里拍哪里,他觉得这个墙角好,有感觉,就叫一帮子人呼啦一下把人家的院子围起来,给老头老太太点钱,叫陆桥过去走一圈找找感觉。
虽然真实场地更能带入演员情感,但是习惯了大棚拍摄的陆桥还是有点吃不消。
俗话说,一部片子,七分布景。就是一个剧组的大量时间,肯定都会花费在布置场景上。可申号这个人就很随意,随意到满大街带着摄影器材瞎溜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帮子网红来小村子里拍探险的。
陆桥感觉自己的演技也开始不受控制,他就怕自己无法领悟申号的氛围感,一个跟不上节奏,导致后期整个拉胯。
但他这些天演戏状态还不错,申号只提点了几句,让陆桥不要时刻都那么紧张。
一个演员太紧张,面部表情难免僵硬,拍出来的效果实在不咋帅气。刘安前期就那么两段白白净净的高光时刻,陆桥表现地放松帅气点,也好净化下观众的眼球。
陆桥也想放松下来,可他们是前期剧情和后期剧情一起拍,片场氛围实在太过压抑。
这几天,申号都在准备拍摄刘安失去父母,学习成绩下降,遭受校园暴力的剧情。
陆桥穿着身脏的校服,被一群人死死堵在厕所里。他手上满是做饭不熟练而留下的伤痕,胡乱粘着几只创口贴。
刘安极力掩盖住校服上的几块污渍,被那群小孩粗暴地扯开衣裳翻出来。
为首的老大哈哈大笑,指着被掀翻在地,衣衫不整的刘安。
看啊,他衣服上一块块都是脏的,还年纪第一呢,这次都考到倒数去啦!
饶是陆桥这种在学校里调皮捣蛋脸皮极厚的人,他听了这侮辱的话语都压制不住地生气,何况才十几岁的刘安?
一帮人很快扭打起来,只不过是刘安单方面被殴打。
青春期的小孩们下手没个轻重,如果心里道德感强烈,他们也不会欺负一个无冤无仇,每天放学都要着急回家给姐姐做饭的刘安。
他们欺负弱者,在暴力上得到满足与自我认同,把刘安的丑态当做饭后谈资津津乐道。
那孩子王叫嚣着,口吐唾沫让刘安赶快给自己道歉。
旁边的群演们似乎真的是入戏了,陆桥蹲在隔间里死死护住脑袋。他肋骨上不知是被谁哐哐踹了好几脚,火辣辣生疼,膝盖也破了皮。
见刘安并不吭声,那孩子王有些无趣。
他恶狠狠扔掉自己嘴里被口水嘬湿的烟头,让那群狐朋狗友人停了手。撸起校服袖子,一把揪起陆桥的头发,把人死猪似的直直提溜起来。
陆桥真痛地没力气起身,他脸色有些发白,偏偏围在片场的人一个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问题,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戏。
那孩子王看着刘安被打的眼圈通红,脸颊有些微微发青,嘴里嘀咕了句什么脏话,转身把手里的半瓶汽水都浇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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