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段日子,陆桥个人账号的动态宣发下,都是些粉丝乏善可陈的打卡。
剧组的消息虽已封锁,但还是止不住悠悠众口。毕竟,杭朔可是横着从房间抬出来的,如此奇闻,谁见了不瞠目结舌?
一些有心人开始阴阳怪气,暗骂陆桥是个只知道卖腐吃红利的小白脸。
他的那群粉丝受了这么久红包恩惠,今日总算在自家糊逼主子身上找到点事情做。一群人几经鏖战,在群里不停讨论是谁把谁骂得还不了口,是谁去谁家超话一锅全端
陆桥看久了便渐渐不再回复,反正有他没他也都一个样,粉丝们不关心实情,只顾自己自娱自乐。他烦透了这种无休无止,毫无意义的争吵和炫耀。
从前想要热度的时候,陆桥无论怎么努力,都没人能看到他的闪光点。等到现在的生活一团乱,大家的目光又开始向他聚焦。
一群只会看笑话的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根本就是风中浮萍,这就是在娱乐圈深深的无力感。
陆桥的喜怒无常吓坏了所有人,他身边终于安静下去了。刘玉玉把脚步放轻,在他身边小心翼翼伺候着。
她代陆桥道歉,毕竟是第一次当男一号,各处打点都怠慢不得。刘玉玉打算下午联系公司,准备在剧组派发夜宵。但这么一来,陆桥的荷包肯定又是花钱如流水
刘玉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陆桥对自己银行卡的了解程度,还不如她一个身外人。
进入剧组,花销变大。主演归主演,可是片酬没到手时谁都是一样的穷光蛋。陆桥以后的路被杭朔规划得明明白白,其中少不了要讨好周围,积累路人缘。
这么久的入不敷出,陆桥还能剩下多少家底?。
刘玉玉不动声色打量起镜子前沉默的人,陆桥做明星,本就属于骨量柔和细腻那一挂。眼下,他这种气场稍弱的奶油小生在专业演艺圈并不怎么吃香。
公司曾经提议,要陆桥去整。结果本人还没说什么,这个想法就被杭朔狠狠打了回去。
而现在,陆桥正处于从青年脱胎换骨的年岁,原本饱满的脸颊渐渐融进后天棱角,比起之前泯然众人矣的幼圆,倒是多了遮不住锋芒的凌厉。
陆桥瘦得厉害,不仅仅是那种生理上的消瘦,而是精神上的,眼神上感情流露的削减。他现在气质散发着颓废尖锐的美,这恰好与所饰演的刘安安不谋而合。
这个被杭朔在大学时就写出的剧本,最终阴差阳错,因缘巧合下被陆桥重新捡拾起。
他就像是多年前杭朔脑中的那个刘安安,命运使然,让这真实与虚假,鲜活与死寂相遇。
但即便再沉醉于剧本,人也要回归现实。陆桥现在疯癫的样子,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打寒噤,感觉他比以前少了许多人味。
男孩的发梢高高翘起来,也没心情去打理,任由其随风颤抖。
忽然,一杯温水出现在眼前。陆桥掀开眼皮,看着刘玉玉自作多情递来的杯子,冷冷地不说话。
刘玉玉才想起来,就在自己向陆桥倒戈,把杭朔交代的事情全盘托出后,眼前这个人就再也不信任她了。
这段时间的离心相悖,是对两方无穷无尽的折磨。刘玉玉在私下里递来一块纸巾,陆桥都要疑心上边是不是沾着什么东西。
他已经不能再被辜负了,他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原谅。
陆桥里子就是个很幼稚的男孩,虽然许父在的时候没少拿皮带抽他,可青春期的孩子能知道什么?陆桥记吃不记打,在小四合院里称王称霸。长大后,他一路上又有杭朔负重前行,替他打点上下
陆桥忽然顿住,他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他不愿承认自己始终挂在杭朔的裙带上,但比起圈子里其他受尽委屈的小演员,陆桥吃过苦,可能都没有宋徉多
陆桥逐渐被自己控制不住的思想烦透了,他尽可能不再去联想任何有关杭朔的人和事。
一但对那个人有所牵扯,他的心里就是没由来地闷痛,像是一把包着纱布的斧子,在心尖上戳啊戳。
他烦躁地把剧本狠狠摔在旁边,这下,连最后一位化妆师也放下发胶出去抽烟了。屋子里静悄悄,像是遭受到了大洗劫。原先围在身边的人们,现在都对他避之不及。
刘玉玉叹了口气,小声说,陆桥,该上场了。你不要有太大压力,等这周杀青后,我就自己辞职
但陆桥不愿再听,他直接起身,从刘玉玉身旁直直撞开椅子离开了。
刘玉玉无比悲哀,她职业习惯性搜罗了下桌子,果然发现陆桥的剧本没带上。
女人沧桑地勾勾疲惫的嘴角,只得又一把抓起剧本,跟着陆桥远远离去的背影,往片场方向快步走去。
但等她走到的时候,却有点晚了。
申号已经开拍,刘玉玉有点奇怪,感觉氛围不大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她暗自嘀咕,这次怎么动作这么快
玉玉姐,我真是够心疼你。
旁边的小实习生手拿喇叭,带着红帽子默默蹭过来。
她比刘玉玉小几岁,两人是同一所学校出来的学姐学妹。这次在千里外的剧组碰见,颇有老乡见老乡的亲昵。
实习生跟刘玉玉打小报告,刚才导演问你家男一号,要不要调整一下情绪。他直接很生硬地就让开始了,把大家吓一跳。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啦
刘玉玉明了,眼神暗了暗。到了片场,主角状态牵动着演员口碑的积累,陆桥怎可儿戏?她心中担忧,转头看申号,却不想申号也在看着她。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是眼神相触了下,申号便匆匆移开视线。
刘玉玉又一次叹气,她避开小实习生那双发光的眼,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点好,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小实习生自讨没趣,蔫唧唧地继续搬砖去了。
刘玉玉随即把剧本小心揣在怀里,站在旁边,全神贯注盯着陆桥演戏。
远处的天渐渐阴下来的,滚滚暗色的云蕴藏裹挟风雨,空气里一呼一吸间都是润泽。
场务抬起手掐表,嘴里暗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旁边的农家乐拉起一大块塑料布,天色昏沉沉,为剧组的灯光增添些许朦胧
这场戏,是刘安安最后一次杀人。
他在家里搞出的动静太大,一个不小心引起了卧底警察的注意。等到把他扭送到警察局,大家盘问后才发现,原来刘安安本命刘安,他就是专案组一直忽略过去的灰色人口,也是参与黑市交易的一环,而且是男性。
陆桥要演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申号特意把这场留在中后段,等陆桥培养起感情,演绎的爆发力会更好。
此刻,陆桥站在冰冷的空气中,心情逐渐复杂。和杭朔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像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陆桥将每天的工作都完成得出色,脾气也渐渐变大。如果申号晚下班十分钟,他就对所有人没有好脸色。
有人鄙夷,说男主角这十有八九是飘起来了。明明才是个十多线小演员,当个主演,上个热搜就以为自己是角了?就摆起谱来了?
陆桥好在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这样不讨人待见,只是他早已没那么多力气去管旁人了。
如果不找一个宣泄口,他会被自己活活闷死,会被这锅盖一样的世界憋死。
陆桥微微闭上双眼,深呼吸进入状态,准备把灵魂塞进刘安安的壳子里。
刘玉玉的目光远远传来,注视在陆桥的左肩上。这让他感到一丝暖意。
他和刘玉玉的默契是与生俱来的,那一点安全感,幻化成心中的动力。陆桥再睁开眼,瞬息之间,就脱胎换骨,变成在黑市忙碌一天刚刚下班的刘安安。
场务喊,重来,第x场,开始。
傍晚时分,潮湿闷热的老建区远离了黑市中心的霓虹灯,刘安安穿着身黑底碎花的长裙,浓密的黑长直厚厚遮住脸颊,他身上渐渐出了许多汗。
因为天气的闷热,刘安安手背蹭着很多口红,现在的蜡质全都花掉,像是奇丑无比的鬼脸。
他从挎包里抽出张柔软的纸巾,仔仔细细把手背和嘴上的劣质香精擦去。
红色的小坡跟鞋走在破碎的石板上,淑女身材窈窕,慢慢走入逼仄的小巷。门口爱耍流氓的老大爷无趣地看了他两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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