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属于医疗仪器的滴滴声渐渐入耳,提醒着津行止他还活着的事实,感知的回笼让车祸带来的疼痛也开始从皮肉渗透到骨骼。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几缕模糊的印象。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司夜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瞟了眼他手臂上的石膏,感慨道:我听人说你那车头都撞变形了,但你还好端端的活着,命可真是够硬的。
津行止敲了敲他昏沉到眩晕的头,迷糊地顺着司夜的话继续说下去:不是命硬,是你的车安全系数高。
司夜困惑地挑了挑眉:我的车?
津行止和殷染待了几天的那处小公寓原本就是司夜的,因为那边人烟稀少,自然景观又好,津行止和司夜两人就总约在那小聚。
后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司夜就留了一把钥匙给津行止。
津行止红起来之后,易感期就变成了麻烦事,那处房子就渐渐变成了他的避世处。
每次司夜都会抽空上门去给津行止送药,上次津行止易感期的时候,司夜直接从小公寓被家里人接走,那辆车就留在了那里。
司夜这才反应过来:就是广告号称车亡人在的那辆?
津行止闭了闭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买的时候你还嘲笑我来着吧?司夜哂笑道,事实证明,我说的才是对的。
昏沉与头疼没能阻止津行止想起更要紧的事,他没时间和司夜扯皮,抬起眼,忙问道:小舟阳怎么样了?
司夜故意开玩笑的表情骤然一滞,整个人僵硬起来。
从津行止醒来开始,他就在不遗余力地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津行止还是没忘。
他叹了口气,嗓音直接低下来:现在我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津行止心口一沉,连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
司夜嘴上说让津行止选,但其实早就决定好了告知津行止的先后顺序。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歉疚:小舟阳分化的时候,信息素浓度持续偏低。但也算有惊无险,目前信息素浓度一直维持在分化所需的最低浓度上方一点,性命无虞。
但小舟阳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容乐观,他的腺体很有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发育不完全。
津行止知道,司夜的话已经是处理过后的委婉说法了,他干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其实也
津行止没有给司夜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直言道:司夜,我想听实话。
司夜早该知道自己那套安慰病患家属的说辞根本糊弄不了津行止。
他捻了捻指尖,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最坏的结果,是他的意识无法清醒,他会一直沉睡下去。
突如其来的情绪一涌而上,堆积在心口,令津行止喉口一腥。
他怎么能一直睡下去?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他不可以
津行止用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搭上床沿,准备撑起身子。
司夜连忙拉开他的手,迫使他躺回去:我是该再给你挂一个脑科,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逞强有用吗?我已经让丁知朝守在那了,你现在飞奔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要是小舟阳醒来却发现你倒下了,他还能好吗?
津行止收紧手指,指节被捏得吱咯作响。
他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半晌才凝重地看向司夜:那还有一个消息呢?
见到津行止这副模样,司夜有点后悔自己把事情说得太早了,但箭在弦上,显然已经不得不发。
你到医院的时候,我正在全力治疗小舟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殷染昏倒在了你手术室门口。
津行止瞬间忘了自己不能起身的事,正要动,便又被司夜按了下去。
他没什么大碍。
津行止将信将疑地看向司夜,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觉的飘忽。
他立刻反手抓住司夜要抽离的手臂:我认识你七年了,你说谎还是没说谎,别人看不出来,我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在这场眼神的对峙中,司夜还是败下阵来。
司夜拉开身后一直严密遮挡着另一半房间的床帘,侧过身,津行止这才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殷染。
司夜无奈地走回津行止身边,一边感慨津行止作死,一边小心帮助他起身。
他当时很准确地预见到了你有危险,一定要赶去见你。但当时他的身体状态不足以支撑他行动,就叫我找人给他送药。那种药会在一段时间内提升服用者的精力,但也存在副作用。他心里很清楚,却执意用药。
津行止费力地坐在殷染床边的椅子上,覆在他的手背上,心头的沉重却积得越来越厚。
即使吃过那种药,人也不应该昏迷的
津行止念叨着,忽然向司夜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我睡了多久?
司夜没办法在时间这么容易被戳穿的地方说谎,如实答道:二十多个小时。
津行止得到了这个衡量标准后,立刻发现了其中的不正常:是我出了车祸,我醒了,他却一直昏睡不醒,这怎么可能?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司夜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丁知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被推进手术室没多久后,殷染的情绪忽然很激动,之后就吐血了。可他的重要生命指标每一项都很正常,在我们眼里,他就是在睡觉而已。
没多久是多久?
据丁知朝预估,是在注射麻药左右。
其实从被推进手术室,他曾经有过一点意识,那时候周围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模糊的,只有血契带来的温暖还停留在他的感知里。
可当麻药入体后,那种感受也随之消失不见。
如果血契的感知是依附于神经感知力,那当他周身麻痹时,殷染会不会也因此失去来自血契的关联?
若真是那样,殷染恐怕会觉得他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
所以殷染是离开了,才会反常的昏睡不醒吗?
那他,还唤得醒这具躯壳吗?
看着殷染的脸,津行止开始胡言乱语:一直吵嚷着要上我,现在怎么不折腾了殷染,再陪陪我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津行止反复揉搓着殷染的指腹,想将身上的体温过渡给他。
求求你,回来吧。
他将殷染的手握在手心,又抵在额头,祈祷似的一遍遍重复着。
可无论他怎么说,殷染都还是毫无反应,狠心的一如既往。
心中的苦痛让津行止感受不到来自身体上的疼痛,他弯腰吻上殷染额头,泪珠啪地落在殷染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下一秒,殷染倏然睁眼,与津行止四目相对。
殷染抬手抚上津行止温热的脸庞,那种活着的温度让他控制不住溢出眼角的泪,打湿了枕边。
殷染微微张口,嘴唇止不住颤动。
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第72章 永远和我有瓜葛。
失去津行止的痛苦太大,让殷染将自己长时间封锁在梦境中。
他回溯着过往的点滴,不断沉溺。
所以当他隐约听到梦境外围的声音时,他是不愿理会的。那似乎提醒着他,他所处的空间是虚假的,而外面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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