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狼藉收场,明明再也见不到了。
齐牧挤着人群走出来时,徐嘉宁正蹲在路边崩溃大哭。她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肩膀颤抖,脸死死埋住闷声哭泣。
雨水细细密密坠落,她头发一点点被沾湿。
一阵狂风呼啸,徐嘉宁低哑的声音散在风中:
哥,伦敦的风为什么这么轻?
轻到连一个人的背影也吹不散,轻到哪里都是那个人的背影。
根本让人无处躲藏。
*
在外面吃完晚饭,徐嘉宁顶着齐牧担忧的目光钻进房间。
她很想说自己没事,但有些事一旦开头就是没完没了,她并不想沉沦在回忆当中。
今天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也不过是因为下雨了。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下雨天。
自从开通直播后,每逢节假日,沈川他们必定会直播唱歌。徐嘉宁偶尔也会开,只是她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学业上,一个月开播三次朝上,粉丝都要感天谢地。
洗漱完换上睡衣,徐嘉宁抱着笔记本坐在地上,暖气烘烤得身体发热,她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脱掉外搭,她用皮筋把微卷的头发收拢扎起,纤细白嫩的手臂在暖黄的夜灯下莹润如玉。
刚来伦敦没多久,她就在黄蓉蓉的建议下把头发烫了,也开始学着化妆和打扮自己。不经意瞥见镜子里的自己,她偶尔会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当初那个乖到从不修裁校服的少女似乎在一点点消失。
眼底曾有的怯懦也慢慢褪去,伦敦冬季的寒风将她周身的气质一点点磨冷,一如既往的温润底色之上漂浮着一层薄冰。
内里还是温柔好说话的人,远远瞧着却不如从前般平易近人。
等待沈川他们下播后,徐嘉宁拎起还剩半瓶的红酒来到阳台。骤雨初歇,空气潮湿冰凉,她穿着棉白睡裙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只高脚杯慢慢抿一口,酒入肠胃火辣辣发麻,徐嘉宁却不甚在意,轻笑着又抿一口。
胃部猛烈烧灼过后,便是细细密密的痛麻,慢慢涌起一阵不痛不痒的感触,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很奇异的感觉,仿佛伤痕慢慢愈合。
窗外灯火通明,热闹纷繁的街道传来隐隐圣诞颂歌,欢声笑语之中,徐嘉宁微醺着双眼迷离,蓦然想起一句话:
所谓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大病。
伦敦没有盛夏蝉鸣,也没有闷热潮湿的暴雨,也没有水果压片糖。
她的病就要好了。
作者有话说:
您的深夜更新小助手上线~
明天需要整理一下都市篇大纲,停更一天。
所谓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大病引用莫言的《蛙》
第56章 薄荷糖
秋雨淋漓, 一辆飞机从温暖湿润的伦敦起飞,最终缓缓降落于江城机场。
下飞机走在廊桥上,江城秋季特有的湿冷顺着铁皮门缝止不住钻入, 令刚从温暖干燥的客舱中离开的乘客略微感到不适。
细小雨滴打在玻璃上,绽出点点水花,模糊了视线。
阔别八年,蒸蒸日上的江城发展迅速,与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 徐嘉宁踏在这片土地上, 总有种作客他乡的怪异感。
机场近几年改造过,她走出廊道盯着指示牌来回转两圈, 将近半个小时也没找到行李提取点。找到志愿者准备询问时,旁边有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打电话, 声音大且焦躁:
堵车堵车,你跟我说堵车有什么用?
我告诉你,闻总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就算是两腿跑也得给我跑过来!
......wen?
徐嘉宁一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错不及防被掀开一角, 随后又被轻描淡写摁回去。
女士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志愿者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 徐嘉宁最后顺利在指引下领取到行李箱。
拖着行李箱走到接机口,齐牧穿着一件休闲风衣站在前排, 旁边的齐朝正在低头玩手机, 看到徐嘉宁出来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别扭着低头, 含糊打声招呼后一声不吭。
齐牧三年前回国发展事业, 有国外闯荡的经验, 虽说不上是顺风顺水,但也算是有立足之地。
臭小子,见你姐姐这么敷衍?
帮徐嘉宁拉过行李箱,齐牧笑着捏齐朝后颈,被后者不耐烦皱眉摆脱,然后看了徐嘉宁一眼,你回来了?
典型十四五岁的青春期少年会有的反应。
徐嘉宁也不在意,温和笑笑先行一步,语气悠悠道:我买了一款限量游戏机,该送给谁呢?
身体僵住,齐朝放下手机抬起头,犹豫着跑上去戳了戳徐嘉宁,支支吾吾问她想不想喝水。他似乎有些羞窘,耳尖略微发红,却还是梗着脖子努力直视她。
噗嗤一笑,徐嘉宁眉眼弯弯,塞给他游戏机后打开车门上车。
今天是休息日,然而下高速没多久,齐牧手机就开始疯狂进电话。等他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徐嘉宁探头献殷勤,大老板百忙之中过来接我这个小人物,辛苦辛苦。
齐牧揉了揉太阳穴,瞥她一眼,接你不辛苦,给你找房子才辛苦。
毕业后,徐嘉宁在国外一直跟着著名乐团活动,薪资待遇很不错。但在外漂泊多年总归是顾家,于是徐嘉宁打算回国发展。
谭曼云知道后勃然大怒,在工作问题上和徐嘉宁大吵一架,两个人关系由此将至冰点。迫不得已,徐嘉宁只能委托齐牧帮忙找房子,夹在妹妹和母亲两人之间,齐牧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先不说这个,工作找好了?
徐嘉宁点头,回国前她给江城音乐学院钢琴系投递简历,昨晚出发前正好通过面试,负责人联系她九月底去办理入职手续。
车窗风景变换,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江城音乐学院附近的小区。领着徐嘉宁上楼后,齐牧交给她钥匙就拉着齐朝离开了。
我把你房间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收拾完记得好好休息,倒倒时差。
房子面积不大,三室一厅,摆满箱子的客厅略微有些逼仄。但徐嘉宁却觉得大小刚刚好,住起来很有安全感。
一把拉开窗帘,徐嘉宁换上休闲运动服,用发圈把头发扎起来后,蹲在地上开始拆箱子。里面大多是衣服、书本之类的,甚至有一个小箱子还贴心地放入两套床单被罩,方便换洗。
里里外外忙碌四五个小时,徐嘉宁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望着满满当当,应有尽有的小家内心升腾起一股满足感。
不得不说,齐牧做事情的确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伸懒腰准备回房睡一觉,她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一个纸箱子,有些熟悉得过分。
沉默蹲下身,她拿起壁纸刀划开胶带,望着里面的东西眼睫轻颤,最后所有的情绪被一抹轻笑压下。她又把箱子重新封上,放回床底下。
都过去了。
旅途困倦,徐嘉宁躺在床上昏沉入睡。这一觉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满是回忆,一帧帧鲜活又清晰,仿佛又将过往时光重走一遍,喜怒哀乐重尝一遭。
她睡了整整三个小时,再醒来时眼皮沉重,头脑混沌一片。伸手抓过枕头旁铃声大作的手机,她迷迷糊糊哑着嗓音说:你好。
嘉宁,打电话过来的是赵玫,你晚上有空吗?我们给你接风洗尘啊。
被对面震耳欲聋的音乐惊醒,徐嘉宁掀开被子坐起来,好啊,还是老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