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朔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搂住他的脖子,徐嘉宁脑海中满是网上不堪入目的辱骂,她额头抵在闻朔的肩膀上,堵着鼻子闷声骂道:
我相信你。
他们都见不得你好,乱造谣。
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闻朔盯着她红彤彤的鼻尖笑了。
我没有那么好,宁宁。
只是因为你,因为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仍旧充满着希望,所以才会有今天的闻朔。
对于往事,闻朔向来不太愿意回顾。
发现闻广平对闻朔施暴后,出于对闻朔人身安全的考量,他被送往薛凝那里生活。
那一年他16岁,中考成绩名列前茅,前途坦荡光明,却只能被闻广平强制送入玉衡中学,也就是所谓的纨绔富二代收容所。
希望被彻底粉碎,人生道路漆黑一片,比起清醒着沦陷泥沼,闻朔选择放弃挣扎,麻木沉沦。
与其再度被闻广平击碎希望,他宁愿自己亲手将它抛弃。
能进入玉衡的大多不是善茬,闻朔入学不久就和一群混混拉帮结派,整天不是打架飙车喝酒,就是钻进网吧里面没日没夜打游戏。
当然还有玩女人。
老实说,闻朔最初很享受这种玩弄别人感情的游戏。
玩弄感情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他就越觉得自己和薛凝,还有闻广平这种纠缠于情爱的人有所不同,仿佛可以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对当时叛逆的他来说,爱情是最为肮脏和廉价的东西。
说来可笑,如果硬是让闻朔把自己和那群人区分开,他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只有一点。
酒吧满是暧昧的呻/吟/声,周围同伴搂着女伴调情,甚至公然做/爱,而他却会推开黏在身旁的女伴,然后皱着眉一杯杯灌酒,极力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是的,他觉得恶心。
虽然搬到薛凝这边,闻朔身上再没有出现任何伤口,实际上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有一个滥情的母亲。
薛凝和闻广平算是商业联姻,和深爱薛凝的闻广平不同,薛凝在结婚前已经心有所属,只不过心上人贫穷困苦,正需要一笔创业资金,于是受他哄骗的薛凝最终嫁给了闻广平。
只为用闻广平的钱帮助心上人创业。
最终,闻广平和薛凝彻底闹崩离婚,薛凝满心欢喜想要和心上人再续前缘时,却发现对方早早有了未婚妻,甚至对她避之不及。
爱情幻想破灭,薛凝开始用性/爱麻痹自己。
闻朔很少回家,但只要一回家,就会看见散落满地的衣物,耳朵灌满毫无掩饰的高亢叫/床声。
淫靡黏腻,令人作呕。
就在闻朔以为日子会这样迷乱着过下去时,向来无视他的薛凝突然对他态度大变。
她还是沉沦于欲望中,但也开始给他准备好三餐,天冷时也会告诉他添衣,甚至元旦当天兴致勃勃,拉着他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那是闻朔距离母爱最近的时刻。
直到有一天,薛凝拉着他走到阳台,哭着跪在地上,求他把闻广平留下巨额抚养费拿出来时,他才知道所谓的关怀不过是骗局一场。
小朔,妈妈求求你,薛凝拽住他的衣角,狼狈恳求,再没有钱他就要入狱了,妈妈以后会还给你的。
闻朔大脑木然,只是冷冷看着她。
被他的态度刺激,瘦骨嶙峋的薛凝爬到栏杆旁,最终发狠用力跳了下去。
几秒后楼底传来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闻朔身体颤了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恍惚记得做过无数笔录和审问,街坊邻里似乎是流言纷飞,校内校外同学还有同伴神色都格外怪异。
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当时已经不在乎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在乎的。
案发后,闻槿把闻朔接到自己身边,发现他精神状态不对劲后,立即办理了休学手续,整整一年多细心照料,才把他彻底掰到正途上。
至于案件,因为有保姆证词的加持,闻朔最终摆脱罪名。
这个保姆就是周秀兰,也就是章知微的母亲。
尘埃落定,闻朔转入江城二中,开始了他的新生。
周姨一直很照顾我,不管是日常起居,还是后来主动作证,闻朔垂眸沉声道:我很感激她,也承诺会给她养老送终。
对薛凝的死耿耿于怀,闻广平中途不停干扰查案,恨不得闻朔就此获罪。很多人受他胁迫不敢道出真相,只有周秀兰冒着危险替他作证。
没有她,闻朔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毁灭。
这份恩情,他铭记于心,于是连带着对章知微也宽容放纵许多。
不知道章知微和你说过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喜欢过她,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长辈的女儿。
下巴搭在徐嘉宁的肩膀上,闻朔紧紧抱住她,僵冷的身体开始逐渐回温。
我其实不太想,也不太敢告诉你,他眼皮耷拉着,自嘲扯了扯嘴角,我们宁宁这么好,听不得这些事情。
他希望徐嘉宁一辈子都平安顺遂,不要被肮脏事情所困扰,更无需因为他的破事脏了耳朵。
他希望她永远无忧无虑。
抬起她的下巴,闻朔垂眸擦干净她满脸的泪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你也知道了,我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还要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脖子猛得被人紧紧搂住,闻朔被徐嘉宁扑倒在床上,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闻朔,你是笨蛋吗?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很好的啊,在超市帮我结账,会主动让座,还知恩图报。
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
卧室内满是小姑娘絮絮叨叨软糯的声音,闻朔舌头磨过牙尖,掰正徐嘉宁的头碰了碰她的嘴唇: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头脑一热没来得及思考,徐嘉宁拼命点头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回应不太对劲。
她刚想解释,嘴唇就用力被人吻住。
就算可怜也行。
可怜一辈子行不行?
比如,闻朔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嘴角笑容懒散,手指漫不经心轻轻一勾睡裙肩带,我现在饿了,要不要可怜我?
撞进男人眼底熟悉的蔫坏,徐嘉宁抚上他眉梢,轻轻笑了。
第86章 薄荷糖
情书连同泛黄的记忆一同被揭开, 徐嘉宁和闻朔似有若无的隔膜感也在慢慢消失。
感情在逐步升温,但似乎总是要经历些许磨难,越临近年底, 他们的工作愈发忙碌,其实很少有相处的时间。
江城音乐学院的国际音乐交流会落下序幕,徐嘉宁在和师姐黄蓉蓉告别过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系内安排一大堆任务。
小至日常教学科研任务, 大到下学期课程提交审核, 还有来年开春的音乐会表演,桩桩件件铺天盖地朝着徐嘉宁压过来, 让此前工作轻松的她骤然负担剧增。
课程审核的时间在12月中旬,随着时间点逐渐临近, 徐嘉宁开始长时间失眠和焦虑。她曾经半夜噩梦惊醒,掀开被子跑到书房修改教学大纲,也曾整宿整宿高强度工作,对着几句话反复斟酌,最终披着毯子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 有时候也会生出辞职不干的冲动,偶尔深夜抬头环视空荡荡的房子, 嘴里又苦又涩,内心焦躁心里难受得慌。
造谣给新作预热带来负面影响, 这也就意味着只有产品质量远高于平均标准才能赢得市场。为保证产品口碑, 整个辰光都在没日没夜加班,早出晚归已经成为闻朔的常态。
前段时间忙归忙, 双休日闻朔还是能闲下来陪徐嘉宁, 现在周末出去吃顿饭, 或者看场电影都已经算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