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南弯下腰,一只手撑着脸,这样距离明思晨更近了,他就像是在他耳边轻轻说话:那就是你了。我开始还想那天你是怎么给我下药的,后来我想起来,你还有张阿姨在帮你,张阿姨可以给你弟弟下药,自然也可以给我下药。我还捋了捋逻辑,你想要杀我,我出车祸没死只是失去了记忆,你就没有再动手,直到前段时间,我假装恢复了记忆,就再有人对我下手,看来你并不是真的想我死,只是怕我恢复记忆。我会知道什么呢?是不是你和思彦互换身份这件事?
明思晨就像是在盯着虚空。
夏文南说:为什么不在做完腺体移植手术之后就杀了明思彦,要拖到现在,给你自己制造那么多麻烦呢?
明思晨整个人都颤了颤。
夏文南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还是不忍心是吧?毕竟是双胞胎亲兄弟。两年前都没有忍心下手,两年后知道马上就要暴露了,还是不忍心下手。而且杀了思彦,还要杀了我才行。就算你做了这么多,陆怀野仍然不爱你,他宁愿去爱一个失去腺体的明思彦。
有眼泪从明思晨眼角滑落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可是眼泪却变得更多,不断地流淌下来,沾湿了枕头。
夏文南说:你看,所以我们是Beta,当我们被隔离在信息素世界之外的时候,对Alpha和Omega之间的感情完全凭借想象,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你就是全凭想象,才会天真的以为你有了腺体、有了信息素,陆怀野就会爱上你。
明思晨哭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夏文南用手指沾一点他的眼泪,突然心想:这眼泪是苦的。他把眼泪在指尖晕开,对明思晨说:你知道我正在调配的Beta香水吗?我一直在想,对于Beta来说,什么是爱情的味道,除了酸和苦,就只剩下甜吗?我现在才发现不是的,这些味道应该是掺杂在一起的猛烈爆发,除了酸和苦,还有辛辣刺鼻,就像昨晚你和我流出来的鲜血。说到这里,夏文南停顿了一下,露出很浅的笑容:但我私心还是希望,最后留下的味道是甜的。或许那不是你的爱情的味道,但那是我爱情的味道。
说完这些,夏文南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对明思晨道:休息吧,等你以后可以说话了我再来找你聊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希望思彦能够平安回来。
夏文南想要离开,还没转身时便察觉到手被人握住了,他低下头,看见明思晨正抓住他的手腕。
明思晨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有纸笔。
夏文南递给他。
明思晨躺着,用一种极为艰难的姿势在纸上写字,房间里想起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第二天下午,明思彦被警方寻回送进了医院,带走明思彦的Alpha被捕。又过了两天,张阿姨主动投案,供述自己在明思晨的指使下给夏文南下药以及长期给明思彦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事实。
明思晨写了长长一封信,交代自己所做的事情,包括如何欺骗明思彦陪同他到东南亚旅游散心,然后制造了一场车祸摘取了明思彦的腺体移植给自己。
明思彦最初损伤严重,明思晨都以为他活不下来,可是没料到他竟然坚持了下来,只是因为严重的颅脑损伤后遗症而意识不清。
明钦让张阿姨照顾明思彦。从小到大,张阿姨最疼爱的都是明家唯一的Beta儿子明思晨,明思晨干脆就像张阿姨坦白,让张阿姨帮他监视明思彦。
明思彦生命的顽强程度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从一开始的浑噩不知人事,到后来逐渐能认得人。明思晨在这个时候察觉到夏文南私下和明思彦有接触,他始终忐忑不安,不知道夏文南究竟知道了多少,最终下定决心,不能留下夏文南。
明思晨会有今天,似乎该怪他心不够狠,每一次都轻易动摇了,斩草不除根;可是如果他不贪心,也不会有今天。也许不是陆怀野,但他总会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同时也爱自己的人,无所谓Alpha还是Beta。
他在那封信的最后,表达意愿要把腺体还给明思彦。可是医生经过评估,腺体的健康程度已经受到损害,如果一定要进行第二次移植,大概率会失去原有的功能。
明思彦作为当事人的另外一方,暂时没有判断能力,所以由明钦作了决定,由明思晨继续保留腺体,不进行腺体的二次移植。
夏文南在明鹭川和林抒秋的陪同下进行了颅脑CT扫描,确诊那晚的外伤只是导致轻微的脑挫伤,在简单的治疗后,他很快就出院了。
明鹭川本来是让他回去休息的,可是他不愿意,从医院出来,连衣服都没换,就坚持回去了实验室。
他脑袋里始终保留着那天晚上明思晨自杀时那幅决绝的画面,这为他的Beta香水补上了最后一片拼图,绝境里孤注一掷的爱情。正因为难以表达,一旦表达出来,便是不顾一切的轰轰烈烈。
这一次夏文南没让明鹭川陪在他身边,在两天之后,明鹭川被允许进入实验室的时候,夏文南把试香纸递到他鼻端。
明鹭川闻到味道怔了一下,说:好特别的味道。
夏文南眼睛发红却神采闪烁,对明鹭川说:名字叫花木。
明鹭川把试香纸在鼻畔轻轻晃动,问他:和溪水禅院有关联吗?
夏文南笑了笑,告诉他: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总该有条路,是通往古寺深处的。
第105章
夏文南太疲倦了。
明鹭川开车带他回家,他在路上就靠着车窗睡着了。后来车子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夏文南感觉到有人在碰触他,于是侧身想要躲避,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做什么?
到家了,明鹭川说道,伸手穿过他手臂和膝下,打算将他抱起来。
夏文南睁开眼睛,推开明鹭川的手:不要你抱,我自己回去。
他钻出车门站起来,拖住明鹭川的手,一摇一晃地和他一起朝电梯走去。
回到家里,夏文南还坚持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才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其实这一觉前半程,夏文南睡得无知无觉香甜无梦,但是到了后半程,夏文南就开始一直做梦。
梦境并不光怪陆离,他就像回到了大学时候,经历了很多事情,当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瞬间,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大学宿舍的床上。
他躺在床上,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个床很宽敞、没有蚊帐,而且身边还躺了个男人。
夏文南伸手戳一戳那个人,那个人顺势翻身将他抱住了。
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夏文南才猛然间想起来,这个人是个叫明鹭川的Alpha,他们已经结婚了。
我夏文南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明鹭川其实早已经醒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陪伴他,这时问道:什么?
夏文南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眼神逐渐清明,他说:啊,花木。他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也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明鹭川看了他一会儿,很浅地笑了笑,说:是啊,花木。
夏文南想要坐起来,明鹭川却用手臂搂住他的腰没有放,他只能躺着说道:我做了很长的梦。
明鹭川问他: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过去,夏文南说。
过去?明鹭川的手指碰触着夏文南柔软的头发,他头发不知不觉又长长了,缠在明鹭川手指上绕成一个圈,是记得的过去还是不记得的过去?
夏文南突然有点懵,他看向明鹭川:记得还是不记得?
嗯?明鹭川松开手,支撑着抬起上半身,从高处低头看他,怎么了?
夏文南疑惑地转动眼睛:我不知道。
明鹭川微微蹙眉。
夏文南说:我也不知道是记得还是不记得的,我觉得应该是记得的,那是我记忆的一部分,大学时候的经历。
明鹭川抚摸他的头发,语气带着担心:去找林医生做做检查吧?
夏文南摇头:上次不是做了检查吗?我还是定时去康复治疗就好,检查做多了也不好吧。
顺利完成香水调配的夏文南获得了一个长假。
可是明鹭川就不行了,他还要回去公司主持后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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