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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磊以为她在排队等吃,便没吱声,隔着一条街道等。等了两三分钟,肖莹离开了,手上空空如也。
“肖嘎嘎!”肖磊喊了一嗓子。
肖莹听到声音,四下找了一圈,终于和肖磊对上了眼。
“哥!”她颠颠地往这边跑,马尾甩着圈,书包里的文具盒叮当直响。
“你咋没买?”肖磊问她,“想吃就吃。”
“我没想吃。”肖莹道,“都福尔马林泡的。”
肖磊心底一酸,从屁股兜掏出钱包,抽了张二十的给她。
“不用,哥。”肖莹扭躲着不肯接,“我有钱。还有。”
“有个屁有。拿着。吃不了几个钱。”
“给二哥吧。”肖莹仍不肯要,“二哥学习好,我学习不好。”
“跟学习有毛关系。”肖磊硬把钱塞到她校服兜里,“你二哥也没屈着。”
“就屈你了。”肖莹攥着那张二十块,垂着头闷声道,“我和妈,都靠屈你活着。”
“行了。”肖磊拽了下她马尾,“快走两步,回家把豆角撅了。”
肖磊现住在一个70年代建的老小区。虽然是老楼,但租金可不便宜。五十平米,一个月三千。
肖磊咬牙也要租这儿,无外乎这里处于实验小学和重点高中之间。肖莹和朱有路都是走读,离得近些,小的能安全点,大的能多睡会儿。
穿过破旧肮脏的楼道,肖磊掏出钥匙开了门。肖莹踩掉运动鞋进了屋:“姚阿姨来过了。”
姚阿姨是肖磊雇的护工。他后妈吕艳全身瘫痪,不能自理。一开始送到公立养老院,后来觉得对不起肖莹,又给接回来了。
但问题随之而来——谁伺候?
首先排除朱有路。其次肖莹才十岁,喂个饭擦个脸还行,其他的做不了,也不能让她做。
肖磊伺候?靠北,肖磊才不想做呢。不是亲妈,没感情还尴尬。而且擦屎尿这事儿,太恶心了,别说做,瞅着都上火。
那就雇护工吧,一天一百五。贵,可也只能这样了。
肖莹跑到里屋跟吕艳说话,肖磊进厨房洗手做饭。
他现在一个月工资一万,这在D城属于高收入,他开始也觉得不少。
可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很快就发现,一万屁都不算。
房租,护工,医药费,还债。这是大头。还有水电费,伙食费,学费,杂费...甭说盈余,那是穷得叮当响。
穷到什么份儿上,肖磊脚上就一双鞋,都没换洗的。脏了刷刷,第二天没干就湿着穿。后脚跟的鞋底已经漏了,下雨天直进水。
他掏了俩土豆,蹲垃圾桶跟前削皮。这会儿肖莹也进了厨房,凑他旁边摘豆角。
“哥,我今天当班干部了。”她说道。
“什么干部?”
“粉笔管理员。”
“你们班垃圾桶都得配个官。”
“哎你咋知道?还真有。前门的叫总桶,后门的叫副总桶。”
肖磊被她逗笑了。
肖莹看他笑,试探着问道:“哥,新工作是不是不好做?”
“没有。”
“那你胳膊咋划的。”
“跟工作没关系。”
肖莹看他不乐意说,也不再追问。兄妹两人吃完,肖莹去给吕艳喂饭,肖磊收拾完碗筷回房。
家里总共三个屋。一个朝南,是客厅,给肖莹和吕艳住。俩朝北,分别是厨房和卧室。
卧室特小,塞俩小伙子有点勉强。肖磊花50块淘了个上下铺,他睡上铺,朱有路睡下铺。
晚上十点,门锁响了两下,朱有路回来了。
肖磊从床上跳下来给他热饭:“新学校适应不?”
“挺适应的。”朱有路轻手轻脚地放书包,“大哥,你新工作还行不?”
“行。”肖磊把馒头扔蒸锅里,点火后转过来打量他,“眼镜上粘的啥?”
“胶布。”朱有路笑了下,“洗脸前儿掉地上了,没瞅着踩了一脚。”
“周末带你重配一个。”
“不用重配,镜片都好好的,就腿儿松了点。”朱有路不太敢看他,埋头往外掏书本,“大哥,学校要交月考的卷子费。”
“多少?”
“120。”
肖磊从钱包里抽了三百放桌上:“晚自习之前买点吃的。别饿着。”不等朱有路说话,就回了屋。
他知道朱有路要说什么。无外乎什么不用,不需要,晚上回来吃正好。
朱有路不是这家的人,面对肖磊时,比肖莹更加卑微战兢。
肖磊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心像是浸水的毛巾,又湿又沉。
今天一天的事儿,放电影似的,一幕接一幕在脑子里闪。
一会儿想起丁良策的嘱咐,一会儿想起被辞退的中年男人,一会儿又想起自来熟的董玉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