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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多年过去,走近这座塔时,他依然能从空气里嗅到些许焦糊的气味。
入口处有三级台阶,附近无人把手。
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机会。
两步跨上台阶顶部,面前是一扇高大黝黑的铁门,表面附着斑驳的鏽痕。
解昭试着推了推铁门,本以为会和禁闭塔的大门一样纹丝不动,然而这次他错了。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缝。
原来压根没有上锁。
但是解昭迟疑了。
他伸出的手还按在生鏽的栏杆上,甚至能感受到粗粝的铁鏽在指尖摩挲,産生轻微的剐痛,脚步却停止不前。
在思索,也在犹豫:
无人看管倒也合理,可是为什麽连门都不锁?
就像是……特地等他过来似的。
解昭擡眼,透过细窄的门缝向里面看去——
什麽也没有。
黑暗浓酽而沉郁,在静谧的空气里肆无忌惮地发酵,像在暗中窥探来客的一举一动,又仿佛刚刚有什麽东西颇为绅士地,为来客缓缓打开门,然后微笑着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请进来没关系、不就是来访的麽为什麽还杵在门口不动?
解昭倏然在心底冷笑起来:
怕什麽?
这里头就算有什麽神神鬼鬼在等着他,就算像河岸边的潘神那样面目可憎,也远远好过当年在学校致明楼307室,那个端坐似人、行止似畜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再无迟疑,直接一掌拍开,然后伴着铁门吱呀乱响的哀鸣,大步踏了进去。
将门顺手带上后,外界的光亮霎时穿过栅栏,在塔楼的地面上透射出一道道横竖交叠的网格状光影。
这些光芒仅能照亮几步之遥,之后的地界依然是黑暗主宰,解昭顺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跟瞎子摸象没什麽区别。
但是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放在墙壁内凹槽里的一个长形硬物,摸上去像是烛台,顶端插有半截硬邦邦的白蜡。蜡烛头和烛台被黏软的灰尘和蛛网完全覆盖,似乎是烧了一半又熄灭了,此后便再也没有燃起。
解昭把烛台拿了出来,想了想,又伸手在底座附近摸索一阵,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盒还没用完的火柴。
嚓。
明亮的火苗在火柴头上跃起,然后缓缓挪到了烛台顶端,成功将蜡烛的灯芯点燃。
还好能用。解昭松了口气。
他握着烛台的手举起来,照亮了面前的场景。
这是一座从肉眼上就可以看出久无人烟的塔楼,遍地都是厚积的灰尘,夜风从铁门外吹进来的时候,空气中的粉尘与那股隐约的焦糊味相互杂糅,极其刺鼻。
四周空蕩蕩,除了墙体凹陷处偶然放着一两只无人问津的烛台,再没有别的物品遗落,这地方空旷的像是被人洗劫过,又像是还没来得及装潢的毛坯房。
解昭又往前走了几步,在靠墙处停下,面前出现了呈螺旋状上升的大理石台阶。
楼梯上也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解昭边往上走,边举起烛台四处照明。
走上第二层时,他发觉这里的布置和他们居住的副塔楼三层很像,楼梯口连接细而窄的走廊、走廊尽头处隐约可以看见一扇半开的房门。
他踏着灰尘一步步走入走廊的深处,脚底就像踩在羊毛软垫上,悄无声息。
尽头的房门终于映入眼帘。
门没关,不需要再伸手去推,解昭一手抵住石壁,举着烛台探身往里面照了照。
这是一个面积中等的房间,结构和他们居住的屋子有很多相似点:大厅里的长形餐桌、靠墙的立钟,往里是两个相互对门的卧室。
相较于一楼的简陋寒酸,这间房间里的物品稍微齐全一些,起码解昭能勉强透过厚重的灰尘和蛛网,看出它们原本极其讲究且堂皇的布置,只不过这些东西要麽被火焰熏成了焦黑色,没有带走的必要;要麽就是东倒西歪,非常随意地堆叠在一起。
解昭绕过地上散落着的餐盘餐具、花瓶碎片和早已干枯的玫瑰花枝,往里面的房间的走去,然后一一开门检查。
没有什麽特别发现,两个房间都是清一色的床板、衣柜和桌椅,偶尔有些地方熏染上了遭受火灾烘烤的焦黑痕迹。拉开一层层抽屉,都是空的,里面的物品大概早就在搬迁的时候被全部取走了。
解昭暗想,这就是新王后原本居住的地方。
可是……这个房间距离地面并不远,火灾发生的时候,王后山鲁佐德为什麽不逃跑呢?
按照克雷诺夫医生的说辞,起火地点是老国王老王后所在的四楼,而住在二楼的新王后明明完全有时间从房间跑出去、穿过走廊直接下楼,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