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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之后,自己就笑了,年轻人就是爱笑,笑起来一排大白牙,令人喜悦。
严琢拍拍他的肩,“多大了?在哪读书?”族人的后代是地里新生的竹子,挑上出挑的好好栽培,未来成才了,总有报答你的时候。
严墨笑道:“二十二,在C市读大学。”
不知为何,严琢突然想到了尤飒,今年也才二十二,和眼前的孩子一样年轻。
“从哪里来?”
“尤家。”男孩爽快地说。
他的笑容像落山的太阳沉默下去,男孩缺乏察言观色的能力,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无觉。
继续说,不停地说,说到所有人变了脸色,父亲呵斥他闭嘴,才没有声音。
嘴巴如枯井,没有声音,空洞洞地向天空张着嘴,不停地引诱人们过去: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井里面有死人喔。
薄雾是从地面升起的,团团如丝,四处飘蕩,它不伤人,水气却极重。被缠住的人,开始没什麽知觉,待发现的时候,裤腿早已经湿透一截。
尼卡站在三楼的弧形阳台,指着雾中的人影,回头笑着对尤飒说:“他又来了。”
这个“他”无需言明,自然知道是哪个。
那个年轻人长着一张没有受过伤的脸,走路快极,说话快极,表情变化快极,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快活的年轻人,因为年轻,从来不会想很远的事情,他只要现在的快乐。
严墨走进尤家,总是会受到热烈地欢迎。
没有人不欢迎年轻鲜活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人。
尼卡玲珑,把空间留给他和尤飒。
严墨感激不尽,来得更勤。常常天不亮就来了,天黑了还不肯走。
他对尤飒着了迷,爱得没有了自己。
离婚协议写好了,按照严琢的意思,该给尤飒的都给了,不仅没少,还要更多。
律师在旁嘀咕,其实也不必——
严琢一眼瞥来,律师立刻住嘴。
他是抠门的人吗?
严琢冷笑,该给他的,他一分不少,他欠他的,他也一分不要!
人世间最难是两清,而他就是要两清!
夹着离婚协议书出发了,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尤家的方向去。一路上,严琢嘴角一直弯着,不断想这次回乡发生的事情。
最有趣的莫过于,严墨追求尤飒这件事。
严墨真是中了爱情的毒,前两天满世界找冰鲜牛奶,家里人莫名其妙,严琢一听就知道怎麽回事。
尤飒有个癖好,一年四季,冰牛奶当水喝。早上一杯,晚上临睡一杯,雷打不动,不喝睡不了觉。
而且,他只喝国外一种小衆牌子的冰鲜奶,乡下喝牛奶不难,但指定哪一种,且只要那一种就蛮难。
看到严墨为牛奶焦心,严琢成人之美,一个电话,就把牛奶送到他手上。
他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他是多麽慷慨的人。
绝不小气,绝不!
离婚之后,未必就是仇人嘛。
他对尤飒并无恨意,只是不爱而已。
“哈哈,哈哈哈。”
“飒飒,下来吧,我不吃柿子了!”
“没事!我小时候惯会爬树的,摘个最红的给你尝尝。”
冷风把声音吹得很远。
严琢看到树上那抹白色,心髒都要跳出来,腋窝下夹的离婚协议书都掉地上。
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冷汗直流。
“飒飒,快下来!”严琢在心里大喊。
柿子树枝太细了,撑不住你!
他又想大骂:你以为你才六岁?什麽树都能往上爬,摔不死你!
火般目光如导弹射出来,尤飒站得高看得远,如临大敌,脚下一滑,果真从树上掉了下来。
“飒飒!”
“飒飒!”
前一声明朗清脆,后一声干涩暗哑。
严墨光明正大跑到尤飒身边,严琢是的手在袖子里发麻。
尤飒的下巴和右手肘磕到地上,痛得他紧皱眉头。
“飒飒,你没事吧?”
严墨把他抱起来,小心地查看飒飒的脸。
飒飒慌张地躲避着,害怕地揪住严墨的衣,比身体更痛的是他的心,是看见那个人就抽抽不住地心痛。
“严墨,我……我的腿好痛,我们快回去吧。”慌张中撒了一个谎,只求赶快走,赶快离开。
“别担心,飒飒,有我呢。”严墨拦腰抱起他,大步流星往尤家的方向走去。
严琢呆呆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的身边有人照顾他,他们回到朋友的关系,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很好,很好,再没有更好的。
他拾起地上的离婚协议,默默往回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