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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桑宁宁已完全从思绪中抽离,无需判断情形,她凭习剑之感便立即飞速收手,同时上身向后仰,试图躲避她因剑风偏移,而被练剑台的保护屏障“镜”反弹而来的剑气。

练剑台向来有屏障“镜”,各个弟子均可根据自己的习惯设置。

准度低的,便以保护为主。

准度高些的,偶尔会将自己的剑锋模糊设置个大概,若是偏移到了触及屏障,便削去个七七七八八后再反弹到自己身上,权做教训,反正不疼。

桑宁宁却不然。

她天生一根筋,不许自己在剑法上有一丝一毫的出错。

于是她将那“镜”的反弹,直接调高了两倍。

这一下落在人身上,可不是玩笑的!

若是寻常外门弟子,此刻不是扯起嗓子的惊慌喊叫,就是绝望踉跄,怕是连剑都握不稳了。

然而在此地的,是桑宁宁。

她灵活一跃,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姿态舒展自然,又带着将一切掌握的随性,就连灰扑扑的外门弟子服在此刻都因落在她的身上,有了几分青空鸾鸟之姿。

不比那些真正不熟剑法的外门弟子,这样拙劣的反弹,对于桑宁宁而言,实在过于简单。

桑宁宁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不过如此,她定能躲——

“桑宁宁!”

桑宁宁蓦然回头。

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来不及思考桑曜安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但是身体快过脑子,桑宁宁硬生生凝住了自己转过大半的身体,遮蔽住桑曜安,任由那反弹直直冲她而去!

因起初想要躲避,此刻拔剑抵御已经太晚。

桑宁宁再次双手握剑,对着霹雳更盛的剑光,下意识眯起眼。

眼看着那团散发着冷凝灰色的剑光即将落在剑锋——

“嘭”的一声!

“……我说你又在折腾什么?!”

桑曜安吊高了嗓子,被这番变故惊得变了语调。

方才有那么一瞬,在桑宁宁举起剑时,他是真的四肢僵在原地,宛如被人灌了泥浆,半点动弹不得。

桑曜安张了张嘴,似有很多话想说,偏偏最后只硬邦邦地开口:“你看你,反正也拿不好剑,瞧着也没什么天赋,只能在外门。女孩子家家的,与其在这里空耗年华,不如去修医道吧。”

桑宁宁将将收剑。

“说得很好。”

她道:“记得原封不动告诉桑云惜。”

……又是这样!

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简直不识好歹!

桑曜安气得要死,又见桑宁宁头也不抬,只在原地看着她的剑,更是整个脸都憋气憋得通红。

“你又提姐姐做什么!她和你又不一样,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和她比?”

桑宁宁握剑的手一顿,颇有几分莫名其妙。

她虽有时候对他人情绪感知的迟缓,但又不是个傻子。

涨红的脸,拔高的声音。

桑宁宁当然看出桑曜安这是生气了。

但是——

“既然你觉得不能对你那个姐姐说。”桑宁宁顿了顿,略侧过脸,语气平平又带着淡淡的疑惑,“你凭什么觉得能对我这个姐姐说?”

按照桑家那个离谱的排辈,谁还不是个姐姐了?

桑宁宁是真的疑惑。

然而桑宁宁天生淡漠。

凡是经过她输出的情绪,都会被削弱个十之八九。

故而此刻桑宁宁分明是真心疑惑,可从她口中说出,偏又变得极具嘲讽,甚至有几分天然的阴阳怪气。

桑曜安顿时更加火大。

他顾不得细究其中逻辑,甚至忘了自己来此地的初衷,一股脑儿地只想发泄情绪。

“你到底为什么总要和她比!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自觉好心偏对方并不领情,桑曜安涨红着脸,口不择言地嚷道:“怪不得家里父亲母亲都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他扯着嗓子说完,随即对上了桑宁宁的目光。

他愣了愣。

桑曜安本人也时常被人称赞“少年英才”,他的孪生姐姐桑云惜更毫无疑问是个大美人。

作为他们的“姐姐”,桑宁宁自然也不差。

虽然很多时候,旁人都会忽视她的外貌,但此刻,桑曜安却忽然发现,桑宁宁的眼睛很漂亮。

瞳孔深黑,眼尾上扬,睫毛又长又密,俏生生地落在眼尾,一张一合间,让过于精致的形状多了几分猫儿似的狡黠。

桑曜安愣了愣,干巴巴道:“我、我说——”

“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猜你的言下之意是,‘你也讨厌我’。”

桑宁宁努力做完了阅读理解,耐着性子道:“然后呢?”

她是真的困惑。

虽然桑曜安所在的明堂洲医阁亦是流云宗下的派系,但是距离此处,实在称不上近。

总不见得他不远万里从明堂洲的医阁来到此处,就为了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吧?

想到这里,桑宁宁不免又稀奇地看了桑曜安一眼。

旋即,她得出答案。

不会的。

除非桑曜安也有病。

桑曜安被她打量的脸上蒸腾热气,原本淡下去的面色又涨得通红,他气急败坏道:“我说你赶紧回去吧你!不过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什么都没有,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别错过了好东西!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桑宁宁:“?”

这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可惜桑曜安说完这句就自顾自的跑了,没有任何解释,徒留桑宁宁一脸莫名。

今天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她莫名其妙涌现出的“伤春悲秋”的情绪。

比如她并没有百分百地承受“镜”的二倍攻击。

比如在剑光触及剑锋的时刻,蓦然出现的阻隔。

比如现在——

桑宁宁弯下身。

她抚平了裙摆褶皱,又在边缘捏住了一枚悬在灰布上的雪色。

一片花瓣。

洁白无瑕,却甘愿藏于尘埃。

本来隐匿的极好,却又像是不甘被忽视,偏在她抬脚时探出半寸。

摇摇欲坠,几乎要从裙摆落入脚下的泥沼。

在指尖捏住的瞬间,花瓣向外蜷缩,如同没入肌肤般开始从根部消散。

直到这雪白的花瓣完全消散,桑宁宁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可是一贯平和的面容,却带上了些许不解。

真的奇怪。

这花瓣散去时,带来了些许香气。

桑宁宁蹙眉。

莫非方才还有一人?也是这人帮自己挡下的“镜”?

如今再想,显然已是无用,桑宁宁压下疑问,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花香上。

这香气好闻是好闻,淡雅清透,也不腻人,若即若离地绕着鼻尖转一瞬,反倒引人魂牵梦萦。

但就是……

不怎么似寻常花香,反倒有些甘涩,像是带着些许雨后房屋中氤氲而生的冷茶气息。

桑宁宁面上表情平静,心中却又绕起了困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她总觉得……

自己似乎、好像,曾经闻过这香气?

就在这时,桑宁宁的弟子牌亮了一瞬。

桑宁宁眼神一凝。

外门弟子牌不比内门那么多功能,除了偶尔需要证明身份外,通常也只是个摆设。

而现在,这桑宁宁自从拿到手后从未亮起过的弟子牌,忽然亮起了银色的光线,随后勾勒出了两个字——

【速归】

桑宁宁凝眸,微微皱起眉头。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

桑宁宁没看到,在她走后,一道雪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先前有青鸟鸣叫的树旁。

他轻飘飘地落在了桑宁宁刚才的位置,无声无息。

微风簌簌,花香肆意。

随着青年落下的同时,原先空无一物的练武台上忽然慢慢浮现出了一朵白色的花,从地上旋转着,飘飘摇摇地落入了青年手中。

花儿盛放的耀眼夺目,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片花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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