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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桑宁宁十几年来的经验,这句话应该是赶客之语。
——她好像惹大师兄生气了。
桑宁宁迟疑着,做下判断。
但是没关系。
反正她总是惹人生气。
桑宁宁在心中告诉自己,没有关系,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她自己都没察觉,这想法不再是从前的无所谓,反而颇有几分自暴自弃。
然而桑宁宁没走出几步,忽得听见有人叫她。
“桑宁宁。”
她回过头。
只见刚认的、疑似在生气的大师兄眉目温和,嘴角也再次上扬,似是心情好极。
这一次,他是真的在笑。
白衣蓝衫,金石法器为坠饰,远远望去,宛若雪影晴空,恰似人间好光景。
作为一个怨魂,在还完前缘之前,容诀本不该介入他人因果。
他要先还完容家曾经的养育之恩。
这也是他之所以成为“容诀”的缘故。
再之后,他要消除容家,消除这世间所有的怨鬼——以及让怨鬼出现的存在。
而在最后,他需要有人来消除他。
若与俗世因果太深,受人恩,授人惠,就容易被消融怨气。
怨鬼无怨,又如何成鬼?那这一切便都不成立了。
但若是桑宁宁,他可以破一次例。
仅此一次,再无后例。
容诀笑得温柔极了。
“以后,若是你又得罪了许多人,我可帮你杀一人。”
……?
直到容诀的身影完全消散,桑宁宁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
虽然有些奇怪,但能说出这句话——
大师兄,应当没她想的那么生气?
第13章
桑宁宁从来起得很早,起床便去练剑。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直到这一日,她在内门弟子专用的练剑处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白衣孤绝,宛若霜雪。
——三师兄,左仪水。
桑宁宁在入门时,容诀为她介绍过师门中的人,自然不会漏下这个曾与桑宁宁有过交际之人。
而现在,左仪水正在练剑。
这个地方,距离她先前几日练剑的地方十分近。
桑宁宁看了左仪水几眼,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明日定要来得更早些!
她收回目光,转身打算绕开左仪水,孰料却被对方叫出。
“小师妹。”
很冷的嗓音,宛如冰雪。
桑宁宁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转过身行了一礼,而后没有半句虚言客套,干脆利落地问道:“左师兄叫住我,可是有事要说?”
左仪水微微一怔。
他没料到桑宁宁如此直接,跟没想好自己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或许想说那日比试的剑法,或许想解释一下自己当日只是误会她欺负了云惜师妹并非全然无礼,或许想恭贺她“簪玉容”上大放异彩,力压群雄,或许是想邀她比试……
但莫名其妙的,当桑宁宁转过头时,左仪水却都不想说了。
他不说话,桑宁宁倒也不催。
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双黑黝黝的眼直直地看着他。
像是……
像是幼年养过的那只猫儿。
平时看着呆呆的,却又有着无法驯服的野性。
少年沉默了许久,方才冷冷吐出了一句话——
“你,吃早饭了吗?”
很突然,也很突兀。
但是站在中心的两人都没觉得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没有。”桑宁宁道,“练完去吃。”
左仪水:“……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桑师——云惜师妹是桑家长女,也是先前家中为我定下道侣,那日我以为……”
能主动说出这些话,对于左仪水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
但是——
“师兄不必解释。”
桑宁宁握着自己的木剑,耍了剑花,而后平静抬眸道:“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无关吗?
好像是这样的。
左仪水想到,曾经自己听闻长辈说起这些事情时,也是极不耐的。
那时的左家,还没有完全落败,他也不必过于在乎这些身外之事。
……
所以现在他该怎么做?
又该说些什么?
从没有人教导过左仪水这些。
他顿了顿,开口邀约:“既然小师妹尚未——”
“三师兄!”
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桑宁宁眼皮子都不用掀,也知道来的是谁。
有些晦气。
听着就很妨碍她练剑。
她桑宁宁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桑宁宁又忽得抬头。
她看着身后已经挽住了左仪水胳膊的桑云惜,又看向了旁边的左仪水,抬起了下巴:“左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左仪水感受到胳膊上的温度,抿了抿唇:“并无。”
他姓左,受家族荫庇。
他有他不得不担负的责任。
很好。
桑宁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左仪水就再也没借口来烦扰自己了!
果然,在人际交往方面,她桑宁宁是个绝对的天才!
桑宁宁利落转身。
“小师妹,早。”
伴随着含笑的嗓音,一道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身边。
桑宁宁毫不意外:“大师兄,早。”
为防止他也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浪费时间,桑宁宁脚步毫不迟疑地向前,口中更是坚定道:“我要去练剑了。”
因着左仪水的废话,她已经耽误了二十几个剑招的功夫了!
容诀轻笑了一声,也跟着她往前走:“我知道。若是小师妹愿意,不妨与我一起练几招?”
桑宁宁脚步顿了一下。
很显然,与容诀对练,只要对方认真起来,基本等同于被他一招秒。
但是——
“好啊好啊!”桑宁宁两眼放光,用前所未有的期待的语气开口道,“不如现在——大师兄现在有空吗?”
容诀不觉好笑:“我既然来问你,自然是有空的。”
他看了眼桑宁宁手上的木剑,抬手时衣袖上浮翩跹,落下时掌中已经有了一截木枝。
“你尚未拿到自己的剑,我也不欺你。”
容诀一手握住木枝,一手背在身后,语气自然道:“来。”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桑宁宁冲了上去。
“嘎吱”一声,木剑断裂。
好慢……不对,好快的剑!
桑宁宁不由睁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她方才意识到,原来在先前指导外门弟子时,容诀也已收敛许多!
那他的真实实力,到底……
乍一发现这件事,桑宁宁难免心浮气躁,就在此时,对面人淡淡的声音传来。
“心无杂念。”
容诀将木枝如长萧般横在胸前,捻出一道灵力飞向那段成两截的木剑,将它恢复如初。
他语气平和道:“再来。”
……来就来!
桑宁宁摇了摇牙,握紧了手中木剑。
这一次,她决定虚晃一招,再从侧面进攻!
“不错。”容诀赞许地点了点头,“张弛有度,迂回有略,比之前长进许多。”
与此同时的,是他毫不留情的回挡。
于是“咔嚓”一声,木剑再次断裂。
桑宁宁:“……”
嘿!她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桑宁宁越挫越勇,又连着试了好几次,最后还会容诀想叫了停。
“水满则溢。”容诀道,“今日便到此为止。”
桑宁宁有些不甘。
她跌坐在地,一时间没有力气起身,自己气自己,越想越气。
可恶。
自己怎么这么弱。
感觉她距离打败容诀,成为青龙流云第一剑的目标又远了一步!
桑宁宁气得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
好像咬……
——一根糖葫芦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内里的山楂红彤彤的,色泽鲜亮,外头裹着一层麦芽糖,糖浆凝固在顶端的糖葫芦处,像是开了一朵花是的,看着就让人充满食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