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中,逍遥仙君同玉衡二人相处百年。
玉衡通达,往日之事,也并非只字不能提。
有日,逍遥仙同玉衡闲扯:你这三个师弟,你可也对谁稍有些好感?
玉衡呵呵一声。
逍遥仙想了想,又问:那可对谁,最为讨厌?
玉衡盲着眼,剁砧板上生肉,道:不差多少。
逍遥仙问不出个所以,直觉无趣:那你最不想见着谁呢?
玉衡举刀不语。
逍遥仙道:我猜是九婴,那个小子瞧起来眉弯眼笑,心怕是黑的很,两面三刀,我每次遇着他,都全身发渗。
玉衡:
逍遥仙凑头问:那莫非是殷冥?那小子也是心狠手辣,前些日子,他平了魔界境乱,战胜之后,竟直接屠了城中万人
玉衡:
逍遥仙啧道:那总不会是承华吧我瞧你这几个师弟中,最属他端正,霞明玉映,鸾姿凤态,最为正派
玉衡一刀下来,劈断了樟木板,含笑道:呦,我这一瞎,刀都落不稳了。
我看今日也莫要吃什么溜碎鸡了
逍遥仙:嗯?
不如吃爆炒长舌,玉衡提刀道:我瞧着食材倒也新鲜。
逍遥仙三两步蹿出屋去,跑了。
栖凤殿中那些事,逍遥仙知道些,却也只是其中一二,就连跟在身边伺候的红菱,也未必能清楚玉衡苦楚。
乾元欲强,更莫说其情期,偶尔三人情期赶在一起
若非玉衡是个坤泽,身子天生灵鼎,不然,怕是仙藤林中第一夜就没了命。
药王谷中,有逍遥仙调理,玉衡甚少做梦,百年之中梦着殷冥和九婴,不过寥寥数次,次次醒来,都是冷汗淋淋。
唯独,不曾梦着承华。
不敢。
骤然再见承华,只是一眼,玉衡魂耗魄丧,牙齿战战,胸口极窒,呼吸骤停。
不知谁猛然扯他一把,玉衡左脚绊了右脚,有人伸手在他腰上拦了下,才未栽上门框。
玉衡耳边听得心脏鼓噪,突突震响,他再眨眼,竟又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有人笑道:这人是?
玉衡在嗡鸣声中,听得声响。来的人竟不止承华,还有九婴。
殷冥冷冷道:伺候的奴才。
九婴又道:师弟找的人,可还真是莽撞。
殷冥道:渊儿喜欢。
时隔多年,玉衡当真未想到,他有这天,活着与这三人再遇。
九婴声音陡近,玉衡打了个颤,听他嗤笑道:一个瞎子?
殷冥将玉衡往身后拽了一把,道:一个瞎子。
这边话不投机,却又听承华道:渊儿,可曾想我。
嗯。
殷渊应的有几分委屈。
玉衡听着衣料蹭响,殷渊在哭,声音高了几分,约是被人抱起来了。
殷渊抽噎道:爹爹和父王,都不要我了。
承华:爹爹?
殷渊声音转过来,玉衡浑身一冷,殷渊叫道:爹爹。
玉衡周身一冷,直觉几人都在看他,一身浮汗,血冷骨僵。
九婴凑来,折扇挑了玉衡下颚,笑道:这也没毒蛇猛兽,怎的吓成这幅样子?
扇柄渗凉,玉衡受惊,猛退一步,后脑直撞上门框,磕出老大声响。
九婴一愣,随即似更来了些兴致:呦,竟怕的是我?
玉衡正是慌慌,一口乱气直冲天灵,寒毛直竖,几欲拔腿乱跑。
玉衡腕上一温,他下意识甩手,那人掌如钢镣,钳的他动弹不得,玉衡被人拽了一把,环进怀中。
殷冥道:房中人,庸碌眼盲,胆小无为,还是莫要逗他了。
静了片刻,九婴才又笑道:多年不见,师弟当真眼光清奇。
殷冥把人紧了紧:渊儿喜欢,有何不可。
殷冥又道:二位师兄今日同来魔界,怕不只是为看渊儿吧。
承华声音凉淡:还有一事。
殷冥:请入室详谈。
玉衡无声无息退了两步,正欲退下,殷冥却冷冷道:你,留下伺候。
玉衡一口气窒在心口,几乎吐不出来。
承华九婴这次过来,约是密访,阵仗不大,屋中有几个丫鬟进来,收拾满地碎瓷。
有人往玉衡手上递了茶船,小声囔道:一个瞎子,怎么留下伺候,真不知陛下什么心思
玉衡被迫上去奉茶,他眼盲不见,每步都迈的哆嗦小心,怎么瞧都是副卑敏无能的模样。
玉衡端茶下来,乱摸乱碰,顶尖的庐山云雾茶,洒了半盏。
九婴折扇哗然一甩,极为不悦,却未多言。
玉衡在这屋中伺候,殷渊也不肯走,从承华身上下来,又往玉衡身上扑跳。
玉衡一身冷汗,全无办法,他把殷渊抱在怀中,才稍安静。
九婴道:我们今日来,是为一事。
殷冥沉吟道:蓬莱仙岛?
玉衡心下一沉。
九婴笑:不错。
那日我来魔界走了一趟,未能说服麒麟帝,想来是我一人不够分量,这才请了承华天君。
殷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玉衡,道:蓬莱这些年来,一直由我魔界看护,不知师兄二人,是想如何?
承华淡淡道:屠岛。
血气熏天二字,承华开口得如此云淡风轻,仿佛蓬莱岛上数千条性命,通不值一提。
玉衡掌心紧握,几能攥出血来。
殷冥:不知蓬莱可同二界,有何仇怨?
玉衡虽属羽族,但自小便被开元仙尊收养,空有仙尊一说,其实同蓬莱一族,并无太大牵联。
承华捏了杯盏,浅酌一口。他墨发整束,面如暖玉,如何瞧都一副淡逸俊雅。
承华:无他,随意挑中罢了。
殷冥道:若屠了蓬莱,人还是未见呢?
承华:再屠南水。
殷冥:为何是南水?
承华淡道:我已说过,随意而已。
打工去了。
第五十一章
殷冥道:有何缘由?
九婴笑答:自是因为师兄了。
这师兄,说的是谁,玉衡想得明白。
玉衡抱着殷渊,瞎着眼,乌蒙蒙的睫尖儿颤了几下。
殷渊被勒的太紧,不大舒服,在玉衡颈边亲昵的蹭。
九婴:这些年来,蓬莱附近匪盗猖行,被劫行人都见,匪盗可振翅直上,冲天数丈。
殷冥:羽族乃是兽神族,寥寥数言,难堵众口。
九婴晃扇轻笑:羽族本是庇佑一方的仙灵兽族,可偏偏这灵尊凤鸟,是个下娼坤泽。
百年来,羽族声望大跌,加之一脉自甘堕落,为祸近民。一度有人请愿天庭,围剿蓬莱,民情激愤,势要屠绝。
殷冥抬眼道:九婴师兄倒是对天界之事,知之甚深。
九婴也不解释,又道:前些日子,妖界灵宝阁,丢了好些贵重灵器,好巧,羽族重睛鸟闯了妖界十七殿。
我定是要讨个公道。
公道。
玉衡心下冷笑。
羽族乃是上古神支,裂天一战中,功勋累累,后隐于蓬莱,若有民难,有乱必出。
数万年德行累计,倒比不上一句。
这支族长,是个坤泽。
公道二字,自古便敌不过流言,更难比偏见。上刻神灵,转眼荡匪,只要坤泽二字,巧舌污蔑,数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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