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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没有碰到布料,灯光暗了二十秒,热武器蓄能被迫中断,期间室内响起更激烈的打斗声与精神体凄叫的动静。
空间再亮时,满地都是正在消散的精神体毛发和自动备份成电子档的资料。
秃了半茬的雕鸮叼着耳廓狐脖颈,搭爪按在它剧烈跳动的胸腔处。
沙棘穿透了曹靳的左肩胛与腹部,他的左手以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曲着,额头血色蜿蜒,温热血液淌过眉峰与鼻梁,滴在瑞切尔眼睫间。
而后者被掐着脖子抵在地上,右手被卸,染血的眼瞳亮得骇人,海藻般的鬈发铺散,自下而上,正寸寸沙化碎裂。
“如果不是你藏了他这么多年,”曹靳手指隔着皮肉,擦刮过对方剧跳的颈动脉,上身压低,“有没有一种可能,约塔根本不会填进去这么多人。”
沙棘回环收紧,在他的伤口里迅速生长,带着噗呲噗呲的细碎声音。
“他的能力是要用人命去填的。而你,一定会像休曼一样,”瑞切尔在对方忍不住吃痛喘息时,哑声嗤笑,“把他当作药引不断提高哨兵等级,然后在他烂掉之前,喂给路柯。”
曹靳尖锐又短促地哈了一声:“瑞切尔·杰瑞德,不要说得你有多么高尚似的。当年的驰援决定,你投的是赞成票。现在的局面,你也是缔造者之一。”
沙棘停止攒动,瑞切尔脸上有痛苦神色一闪而过。
“还有,高阀值态也是你研究投用的,”曹靳居高临下,吊着眉梢,笑容很残忍,“我们瑞秋总是想尽可能护住所有人。结果呢?基地集体自裁你忘了吗?!”
瑞切尔瞪着他发抖,耳廓狐木了一会,开始尖叫。
下一秒,曹靳后颈一凉,丢开人想往旁边躲,但钢刃似的羽毛密不透风,从后往前削过他周身,带着血迹斜斜钉在地上。
海东青啼叫。
雕鸮颈毛炸开,转身防守。
耳廓狐从它爪下挣出来,撇着耳朵一骨碌蹿回瑞切尔身边。
脚步声自远而近,朵尔仑高声道:“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家瑞秋啊。”
瑞切尔提气踹开曹靳,捂着脖颈,伏在地面咳起来。
“朵向,”曹靳的镜片碎了半枚,反扎进侧颊,“你看清楚些,到底是谁伤得重。”
朵尔仑挡在他俩中间,眉目很冷:“翻旧账谁不会,你当年设计用喀颂整颗星球的人‘献祭’,也没能把异种堵在星系之外。”
“别这样两位,”曹靳摇摇晃晃站起来,“我们现在不算殊途同归吗?”
瑞切尔啐出一口血沫,抹过嘴角恶狠狠道:“是,我现在变得跟你一样恶心。”
曹靳笑起来:“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你算计以安身殉彦歌,结果把喻沛搭进去这件事。”
“你不过是想稳住他,让他接替路柯,自愿成为母体。”瑞切尔哂笑,“可你知道休曼控制着他杀了多少实验体吗?你知道他偷偷自裁过多少次吗?他有多恨杀死自己的特殊人类,又有多恨杀死他哥哥的普通人。你真的觉得,到时候他会站在人类这边吗?!”
门外走廊,艾茨姗姗来迟,路过僵立着的鹤佳渐,奇怪道:“你怎么不去帮你老师?”
她顿了顿,瞟到他攥紧的双手,淡淡笑了:“抱歉,我忘了,你也是喀颂的。”
“……”鹤佳渐充血的眼瞳动了动。
艾茨撂下一句话:“刀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滋味吧?”
二十分钟后,治疗室内。
朵尔仑看着昏迷不醒,络丝四漫的阮筝汀,问:“他先前的等级测评是多少?”
耳廓狐哀哀叫着,在蹭向导的手指,瑞切尔沉默过一阵子,才坦白说:“休曼没有明确记录,但我估计最低是A级,平崎之后他的领域毁后自愈,勉强回到亚B级。”
“那他的领域,是真的这么荒芜破败,还是你帮他伪装的?”朵尔仑收回络丝。
“最开始是他自己伪装的。他的精神体只要定期在清醒状态下把自己啃掉大半,就能变成无限接近于普通人的次级。”
“后来,他作为辅助向导在挪亚的联合演练期间出了点事,昏迷很久,再醒时领域就真的这么破败了。”
“他带着誓契。”艾茨的络丝接着探进去,“好奇怪,忽明忽暗的。”
朵尔仑叹口气,低声道:“说明……要么他快死了,要么喻沛快死了。”
瑞切尔蹲下去,把乱七八糟的剩余鬈发胡乱扎起,痛苦不堪地捂住了脸。
第59章 C303
阮筝汀眼睛都烧得睁不开,意识迷糊间,听见时绥在问——
“既然有誓契,那我问你,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查不清楚他的领域状态,忽好忽坏的,太奇怪了。”
“还有刚才,他完全牵制住了那只异种,只有A级及以上才有那样的能力……”
喻沛或许没回话,总之他没有听见。
凌晨,他的络丝终于漫出来,像是水潮,细细密密,攀缠住了旁边闭目养神的人。
哨兵掬水似地捧起几缕,定定看过一阵子,眉心渐渐拧起又松开,心里轻轻一动。
向导正在困顿又难受地哼哼,双臂环在胸前,间或摸索,像是想要抱着什么。
退烧药作用甚低,时绥的疗愈又不起作用,时贇把空间胶囊里的药剂全都掏出来,开始鼓捣。
“真的吃不死人吗?”时绥瞟了一眼喻沛,更加小声地说,“你确定不是在恩将仇报吗?”
时贇嘴唇还是白的,心却是大的:“你放心,杀异种我不擅长,治人我还是有点家学渊源在身上的。”
时绥觉得他在点自己,木着脸不说话了。
结果兑的药剂过苦,喝得阮筝汀直打干呕。
“我有糖。”喻沛叹口气,翻了翻衣服内兜,变戏法似的,“还有罐气泡水,要哪个?”
时绥的表情一言难尽,小声吐槽:“谁上前线带这些东西啊……是有多嗜甜……而且那玩意儿居然没炸……”
埃文在旁搭话:“一直用络丝裹着就行,你喜——”
“啊,”时贇捂着心口,形容夸张地往时绥肩膀上靠,“我头好晕。”
时绥捏眉心:“……”
阮筝汀伸出络丝碰了碰易拉罐。
喻沛把他半揽进怀里靠着,一点一点喂进去。
很熟悉的怀抱角度和口感,阮筝汀恍惚以为仍是在迦洱弥纳的家里,喃喃着还要。
“没了,最后一听。”喻沛意外他过于熟稔的作态和语气,顿了顿,些许别扭地哄过病号,“以后给你买。”
阮筝汀迷糊下把实话都吐出来了:“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喻沛啧声:“那我以后只要碰见疑似向导就送几件总行了吧。”
阮筝汀昏睡过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次日早7点,一行人出发去驻军地。
向导本来还在苦恼怎么拐带某喻姓孤狼,结果哨兵有意无意瞄他一眼后,直言自己会把他们护送到地方。
他们带着平民,一路走得很是谨慎,临到下午五点多钟才到地方。
结果临时驻军地空空荡荡的,别说人,连只精神体都没有,只剩食腐鸟类在阴沉天幕下盘桓啼叫着。
时贇再三确认过牌子,挠头道:“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时绥又在起疑,上下打量过喻沛和阮筝汀:“你们真的是救援军吗?”
埃文平静道:“提前清剿。”
平民们开始慌,七嘴八舌问个不停,有的甚至抢过物资往主干道路跑:“去邻城!别信他们!军方要舍弃我们了!”
喻沛的内部通讯始终拨不出去,他压着眉峰,沉声呵斥:“闭嘴,小心把那些东西吵来。”
“回来!”时贇招手追上去,盘尾蜂鸟率先叼住了对方的后领,又突兀消失。
那人指着道路上停着的悬浮车,回头张了张嘴,欣慰表情却是猛地凝作一副骇相——
其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胸腔顶出来几截断掉的肋骨和肉沫,心脏被看不见的东西嚼巴过两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