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南疆的天下起了雨,段栖迟垂眸,伸出手,看着一点残留的血迹。
屋漏偏逢连夜雨。
屋内,嵇雪眠听见响雷,闷的他呼吸不上来。
庞英亦是小心扶起嵇雪眠,让他能靠坐着。
然而嵇雪眠后腰酸涩的要命,全是段栖迟
庞英浑然不觉,大人,怎么坐不起来?
嵇雪眠努力让自己的话不带任何情绪,我正想去找你。
庞英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大人,我还以为你算了,我不说那个字,大人放心,我已经派御林军渗入了天华城,只要您下令,我想很快就能收编。
嵇雪眠轻微点头,辛苦。
庞英擦了擦眼泪,激动地握着嵇雪眠的手:不辛苦,大人,下一步,我们余部已经想好了,不能等到摄政王回京城,咱们已经布局,准备在南疆就解决掉摄政王!
嵇雪眠先是一怔,然后陷入了沉默里。
心脏要跳出来,他开始心慌。
这是怎么回事?他应该立刻赞同庞英的主意,可他现在居然在犹豫。
你们有什么计划?嵇雪眠迟缓问道。
庞英道:明天我们约摄政王去南疆跑马山野猎,趁此机会,射杀了他!
嵇雪眠沉默了半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段栖迟的脸庞。
他是想弄死段栖迟,但不能是在南疆。
至少段栖迟得活着回去。
好,就这么办。嵇雪眠同意了。
庞英松了一口气,刚才嵇雪眠的反应不算欣喜,他差点就怀疑,嵇雪眠也背叛了朝廷,和段栖迟站在一边了。
此时,林渊带着一个巫族打扮的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林渊道:嵇公子,这位是莲哈大夫,能看得出你身上的怪病。
段栖迟紧跟着进来,不容置喙道:你们出去。
嵇雪眠静静坐着,莲哈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毫不客气揭穿道:公子是个哥儿吧?
嵇雪眠咬着下唇,不置可否。
莲哈直言:想生孩子吗?
嵇雪眠眼角烧红:不
莲哈点头:那就好,你不可能生孩子的。
嵇雪眠松了一口气。
不能生就好。
万一有了摄政王的孩子,嵇雪眠不如自尽。
莲哈挑了挑眉,刚想说句什么,看嵇雪眠那种青白森厉的脸,硬是给憋了回去。
还有,你体内有余毒,这种蛊是情蛊,某些方面来说,那位公子是救了你的命。不过只要你离开南疆,这种蛊就会死亡,缺点在于,你只要待在南疆,就得和男子交.合,想来有那位公子帮扶,也会让你好过一点。
嵇雪眠快要把头埋进被子里,乌发披散,映在泛红的皮肤上,那对蝴蝶骨单薄地像蝉翼,脆弱到大力一点就能把他揉碎。
嵇雪眠缓了半天,这才抬起头,送客
莲哈得了赏钱银子,脚步匆忙地走了。
他这么着急,嵇雪眠反倒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段栖迟安静地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嵇雪眠唇边。
嵇雪眠扭头不喝。
段栖迟笑笑,好像刚才肆意妄为胡乱说话的人不是他。
又生气了?莲哈要实话实说的,你也别太在意,不能生孩子不是好事吗?
嵇雪眠虽然意识不清晰,只能抓住最后一丝心绪,到自己又被他骗了。
这个人他有鬼。
如果说被下了蛊的嵇雪眠是大翁的一枚棋子。
那这个莲哈,恐怕又是段栖迟用来钓大翁的一枚棋子。
莲哈不可能不知道段栖迟的身份,他不说,可能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确实是个大夫。
第二,他要回去报信,趁机抵御段栖迟。
嵇雪眠头疼欲裂,暂且不想去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生死权谋。
林渊进来,王爷,送走了莲哈,末将已经派人跟上去了。
段栖迟点头,重新坐回嵇雪眠身边。
嵇雪眠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恳求他:别告诉别人
段栖迟不置可否,反而低声细语问他: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嵇雪眠看了一眼角落里陈旧古朴的长琴,想来那应该是灵音的。
会弹吗?
林渊道:我们王爷在边疆打仗,只看过长沙落日,从来不弹琴,首辅大人未免有些为难人了吧?
段栖迟却绕过林渊,自顾自坐在琴边。
林渊愣住,两息之后,有眼力见儿转身就走。
段栖迟信手拨弦,琴音轻泠,不似民俗小调。
嵇雪眠耳尖,听出这是宫廷词牌《花楼西》。
此曲一出,嵇雪眠皱起眉头。
《花楼西》是一首哀怨曲子,写这首词牌的人是个低分卑微的下人女子,唱尽了后宫为奴的痛苦心酸。
嵇雪眠之所以听过这首曲子,全因为无意之间见过的一个将死宫女,她弹着这首曲,被活活凌迟。
段栖迟怎么会?
他求学国子监,不可能是一个低微的宫奴。
他倒是总被人欺负,第二天再见到的时候浑身紫青尺印,伤痕深长,眼睛却不似哭过的样子。
嵇雪眠自认,他要是段栖迟,会觉得没脸见人,恨不得晚上趴在被子里伤心难过。
他至少被父母短暂的爱过。
段栖迟手下不停,一曲终了。
嵇雪眠回过神来,段栖迟已经走过来,指下抚摸过他的眉尾,我也送你一个秘密,现在咱们都欠着对方呢,你可不能死。
秘密?
欠着?
嵇雪眠舔了舔嘴唇,难得点了下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17章 天华城05
雨下了一整夜,嵇雪眠再次醒来时,潮湿冰凉的空气灌进鼻腔,他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有些僵硬,但是心肺差不多不疼了。
他起身下地,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望着窗外雨后初晴的天,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像只啄木鸟。
嵇雪眠只是在放空思绪,昨晚说完话,他就陷入了昏迷,睡的太沉了,连打雷都没听见。
春天里风大,雷多,第二天又是大晴天。
梦里,他回到了国子监的学堂。
嵇雪眠是好学生,也曾经在课堂上睡过觉,脑袋一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前天夜里温习功课太晚了,学夫子喊他名字的时候,嵇雪眠先是没听见,学夫子又叫了他一声,嵇雪眠这才揉了揉眼睛,悠悠转醒。
窗外飞着一架燕子风筝,不知道是哪一宫偷跑来国子监的小公主,嬉笑玩闹着,吸引了所有学生的视线。
学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干脆把所有学生都撵出去罚站。
一群学生直直站着看风筝,他们已经很久没玩过了,自从进了国子监,白天学习晚上学习,都很疲惫。
风筝落下来,落到树上,小公主很是怕生,在一群大哥哥里看了一圈,唯独跑到了嵇雪眠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问他能不能把风筝摘下来?
嵇雪眠不知道怎么拒绝女孩子,只能几下把风筝摘下来,却不小心弄坏了风筝面,小公主嘴巴一憋就要哭,这时,段栖迟却走过来,牵着她回到书桌前,提笔画了一张新风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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