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索性回过头,想把抄好的经文拿给掌寺方丈,被段栖迟打断:雪眠。
嵇雪眠只好置笔,刚一靠近段栖迟,就被他摘了半遮面,露出一双如琢如磨的丹凤眼。
段栖迟扭过头,视线看向佛堂里数不清的莲花灯,你不觉得这里太亮了吗?
嵇雪眠直接道:不觉得。
段栖迟不回答,直接把嵇雪眠抱起来,放在香案上。
嵇雪眠震惊:王爷岂可如此不懂规矩?
段栖迟却挑起下颌,示意嵇雪眠回头看,禅房净地,本王岂敢不守规矩?倒是雪眠你,一点情面不留。你回头看看,可认得这禅房所供的佛?
嵇雪眠一回头,彻底愣住,脸颊烧了个嫣红。
段栖迟贴在他颈边,轻声低语:这尊是欢喜佛,你可懂欢喜禅?
嵇雪眠有何不懂?
欢喜禅,以男女双修之法诠释禅意,不动情,只动身,是数种修心方式中的一种。
段栖迟便问他,你说,我可算是冒犯了?
嵇雪眠抿着嘴唇,确实不算。
段栖迟便用利齿衔住他的下唇,束缚了他的一双手,摩挲着他的手腕。
嵇雪眠指节蜷缩,一掌把他推开,教训他道:哪怕是欢喜禅,这也是禅房!
段栖迟神色晦暗不明,雪眠可是在斥责我?
嵇雪眠忍不下:要疯也别在这里发疯。
段栖迟却诡异重复道:你觉得我是在发疯?
嵇雪眠不解,难道不是吗?
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着,段栖迟又得狂犬症了,这是被哪只疯狗给咬了!
段栖迟默不作声,只是把他搂在怀里,强抓着左手腕子,系上了一条细细的红绳。
绳结系法是金刚结,寓意遣除逆缘,平安健康,心愿成就,圆满如意。
这哄人的小玩意儿,一点也不贵重。
但是这手法笨拙,谁会卖的出去?一看就知道是段栖迟亲手编的。
段栖迟却是不打算解释一下这绳结的由来,也不言语,转身朝拜佛像,敬了三柱香。
嵇雪眠垂首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明显拿不出手的玩意儿,情绪不知道是羞愤还是羞涩,连肩膀都在抖。
段栖迟把香堆进香灰土里,瞥了他一眼,不顾他多么抗拒,强行把他抱出了千佛寺。
所有僧人都回避了他们,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弥陀佛。
寺外的长河上,停了一艘游船画舫。
因为蒙着面,谁也认不出他们,段栖迟神色凛然,随手扔了一地银子,吩咐不许任何人跟着,把不断挣扎的嵇雪眠带到一间宽敞的隔间。
船上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上去阻挠,被段栖迟一个眼神吓跑了。
之后就没人再敢上前了,一边捡银子,一边窃窃私语:强抢民女啊!
你不懂,这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致!
我看不像吧?那是个民男?啧啧,这年头,男的女的都危险啊。
嵇雪眠满脸通红,和他较上了劲,你放开我!
不可能。段栖迟拒绝。
推开纱门,嵇雪眠抬眸去瞪他,段栖迟把他拦腰抱起,搂的死紧。
嵇雪眠道:段栖迟,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说,别这样闷不做声。
嵇雪眠还想说,这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太诡异了。
段栖迟却抚上了他的脸颊,深深地看着他。
船外面是漆黑的河面,空荡荡的大窗无遮无挡。
外面飘了一河莲花灯,引来路人围观。
谁放的这么多祈天灯,真有钱啊!
谁知道呢!兴许是哪个公子哥给相好的放的吧?
不,倒像是儿子给爹放的,你看灯上写的都是身/体康健,这能是男女之间求的?
也是,正常都求多子多福
段栖迟突然低声道:还应该求个多子多福吗?
思虑一下,也不知道喝了这么久的药,身子调理好了没有。
嵇雪眠察觉到不对劲:你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闫明的药?
是调理那个的!
嵇雪眠不敢相信。
怪不得闫明看他喝药看的那么紧,又不是什么确诊的大病,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现象,嵇雪眠怎么就对此放低了警戒!
段栖迟长睫垂下,语气不悦,怎么算威胁?我想你身子好起来,哪里都要好起来,又没说一定要你生一个。
当然,你若是能为朝廷子嗣做贡献,我还要赏闫明。
嵇雪眠呛了一声,你
段栖迟喟叹一下,好了,不逗你了,我说真的,没别的意思。
嵇雪眠却沉默了片刻,眼角不知不觉盈满泪珠,就算怀上,我恐怕也不会把他生下来。
他心绪起伏间,被身上人俯下,两臂笼罩着他。
段栖迟神情委屈:真的不生吗?
嵇雪眠便道:嗯。
段栖迟也不说话,只是顽固地吻着他,一句解释也没有。
嵇雪眠就这样被他亲了个够,衣衫褪了一半,夜里不小心着了凉。
又过了十多天,嵇雪眠的病气越来越烈,他告病窝在马车里不肯出,也不告诉段栖迟。
段栖迟也不去找他,像是和他赌气了一样,至于那天为什么不开心他一直也没有说明白,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离京城越近,嵇雪眠的心绪越不安,他和段栖迟的关系实属不伦不类,只希望他不要到了皇上面前才发作才好。
同时,他气段栖迟又把他弄生病了,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他。
颠簸一路,两支军队终于到了京城。
一进城,整支队伍就被无数丢来的绢巾花朵淹没了,几乎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两支军队回京,引起阵阵轰动,一时间热浪滚滚,秋风也吹不灭喧嚣的恭迎声。
嵇雪眠立于马上,行在摄政王的军队后,略一侧目,虽然神情不苟言笑,却平白惹起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脸红,纷纷朝他丢花丢绢,被官兵拦下,还吵了起来。
至于行在前面的段栖迟,所到之处,几乎是人人噤声,倒不是相貌如何,只是摄政王在京中总是被妖魔化,例如凶狠毒辣、暴戾恣睢、形如疯狗一类的词汇,没一个好听的。
不过也有无数倾心于他的世家小姐公子们,撩开轿子的帘,掩着半张脸,悄悄看他。
摄政王一如当年风采,却不再是言笑晏晏的少年郎。
他只淡淡回头瞧了嵇雪眠一眼,俊美的容貌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嵇雪眠便平白生出许多严肃心思来。
嵇雪眠略微低头,模样尽是恭敬。
那晚千佛寺游船画舫,漫天祈天灯,千盏莲花灯,美好至极。
后来嵇雪眠才知道,那是段栖迟给他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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